卫怜咬紧牙关,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拼命撑起身子。
她不想死,更不愿在这里被一箭穿心!
“八妹……你使点劲!”卫怜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卫姹浑身发抖,两人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爬起来,踉跄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追兵沉重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一样逼近。
就在此时,只听“噗嗤”一声响,有重物轰然倒地,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公主小心!”
她急忙回头,认出是卫琢的手下,心中稍定,刚拉着卫姹喘了两口气,才猛然察觉,犹春和眉娘那辆车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早已不在道旁!
卫怜面色煞白,等卫姹的护卫靠拢过来,她忽然走到一具尸体前,颤抖着手拔下一把剑。
卫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卫怜指尖湿黏,沾满了剑柄上的血,却顾不上解释,领着两名侍卫就前去找人。
战局一片混乱,她踏过残肢与血泊,脑子里莫名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卫琢手臂中了毒箭,明明痛得要命,却仍紧握着剑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万不得已要背她,才肯扔掉武器。
也许他并非生来无畏,只是从没有人允许他胆小,如今这个人换成了自己。犹春和她相伴多年,眉娘更是被她带来这儿的,卫怜绝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她眼里含着泪,手心全是冷汗。终于在林地外侧找到了马车,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颤着手掀开车帘。
车内的两个女子正吓得发抖,手中紧攥着发簪,一瞧看见卫怜,眼泪立刻往外冒。
她们还算幸运,马车失控后被树逼停,没有像卫怜那样摔出去,却
一直躲着不敢动。
卫怜留下人手照看她们,自己匆忙回去找卫姹,又在半路活捉了一个溃逃的夷人士兵,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场仗赢得很艰难,护卫们都受了伤,好在抓住了两个活口。他们被绑住后不停怒骂,外族语言谁也听不懂。卫姹在塞外待了整整三年,倒是听得明白,顿时火冒三丈,连腰疼都忘了,抬腿就往那人背上踹。
“他说什么了?”卫怜神色严肃地问。
“他说我脑子里全是浆糊!”卫姹怒气冲冲,“就知道讨好男人,不过是萧仰身边一个排不上号的妾!”
“蛮夷竖子,败都败了还敢嚣张,欺辱女人又算什么本事,给我掌嘴!”卫姹一声令下,侍卫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把那人打得晕头转向。这些异族士兵被他们眼中无能的女人如此羞辱,眼神越发怨毒,又叽里咕噜骂了几句。
卫姹听完却愣住了,死死盯着那夷人,突然抬手叫停侍卫:“七姐姐……这事有点不对。”
她神色惊疑不定,转向卫怜:“他说……这一仗我们必输无疑,卫琢和萧仰还会被他们活捉!”
“绝无可能!”卫怜下意识不信。可夷人表情癫狂,看得她眼皮一跳,思来想去,还是吩咐去找个能通译的百姓来,再把消息传给卫瑛。
——
夷人此前节节败退,卫琢和萧仰这次分头行动,正是因为敌军精锐都去了隘口,才打算深入腹地,一举歼灭敌人。
然而严审之下,直到入夜才逼问出真相。所谓精锐不过是残兵诱饵,真正的主力早已沿路设下埋伏。
夷人用的是调虎离山计,想把两支兵马分别引开,再逐个合围,最终攻破飞鸟隘。
他们来抓卫姹,也是因为萧仰在塞外颇有声望,想用他的爱妾来挫伤士气,好在对峙时动摇军心。
卫怜心急火燎坐都坐不住,卫瑛又迟迟没回,她只能命人堵住夷人的嘴,打算让侍从带上他,快马加鞭去追大军。
不管情报是真是假,都必须让卫琢尽快知道。
然而侍卫都伤得不轻,卫琢暗中留在她身边的人,腿上也被划了道深口子,根本没法骑马。
卫姹见状,想也不想就要喊自己的人,卫怜却摇摇头,心中越发着急:“军情紧急,萧将军的人是生面孔,就算赶到军中,皇兄也未必敢轻信。来回确认,反而要耽误时间。”
卫姹其实也慌,却又忍不住烦躁:“七姐姐,我们两个女人能做什么?你皇兄又不是傻子!萧仰跟我说过多少次了,他当皇帝也没耽误亲自上阵杀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中计?萧仰更不会了,他跟这帮夷人周旋了这么多年……”
她越说越像是在自我安慰,最后咬咬牙道:“最多……最多我把这些私兵还给他,暂时不走总行了吧……”
“我亲自带人去。”卫怜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卫姹一下子被打断,看卫怜的眼神像看疯子:“你哪儿想不开?城外根本不太平,天又冷得要死!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非要往火坑里跳?”
她语气又冲又刻薄,和白天紧紧抱住卫怜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卫怜现在却莫名能听出里面的担心。
卫怜甚至反过来安慰她:“只有我去最合适,你别担心,大军夜里总要扎营,我骑快马,再带些人,不会出事的。”
她话里透着股韧劲,卫姹听得咬住下唇,望着卫怜沾着尘土和血点的脸。她眼眸明亮犹如寒星,深处似乎有一丝不安掠过,然而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只剩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