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专注,目光平静俯视,即便在做洗手抹药的服侍小事,也让人生不出轻慢之心。
看清床边抹药的是哪个,章晗玉闭着眼把两只手伸过去。
昨晚手腕被拢去身后压着,石桌面磨得手心好疼,要清洗,要抹药。
其实昨夜沐浴全身上下都洗净了,手心只磨红了一片,油皮都没擦破。她今天故意折腾人来着。
反复摩挲掌心的麻痒触觉里,章晗玉渐渐清醒过来。
人醒了,依旧闭着眼不肯睁开,翘着唇角,悠悠地道了句:“见识了。没想到凌相是这样的人。所谓爱慕,原来是这般的爱慕。”
凌凤池擦干她的手,把水盆端去远处。
他早已反复扪心自问多次,如今被当面问起,神色倒是坦然得很。
“多年爱慕,压抑深久。时而喜悦,时而低沉,时而怒气升腾,时而歉疚四起。心中撕扯反复,以至于生出些不妥当。”
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妥当’,含义深远啊。
章晗玉睨窗边的背影:“果然爱慕?不是故意折腾我?”
窗边那道颀长背影转过来,两边对视一眼。凌凤池肯定地道:
“多年爱慕。”
这天中午饭食的地点在中庭。
章晗玉领着贵客落座,又喊来惜罗作陪。用饭到中途,故意提起“远在京城的前夫”。
“前日做梦忽地想起,前夫曾说过对我爱慕。惜罗,说说看,我那位前夫对我的相处,能不能看得出他心底深藏的爱慕?”
惜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四个字脱口而出后,惜罗又低头仔细地想了一会,撇撇嘴。
三五七天才见一次面,多半夜里来,白天不见人影。十天半个月坐不到一处用一餐饭。
“这般冷淡也能叫爱慕?我觉得满院子公鸡还更爱慕母鸡。”
当着主家的面,惜罗说话半分不客气,“活该被主家扔在京城做前夫。”
章晗玉似笑非笑的。
贵客突然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阮惜罗,你觉得怎样才是爱慕?”
哑巴贵客突然开了口,把惜罗给吓得……啪嗒,筷子都惊掉了。
瞠目半晌,主家似乎早知道贵客不是真哑巴,淡定地取来一副新筷子。
惜罗强做镇定,认认真真地思考。
冥思苦想了一阵,开口道:“送东西。”
“比方说贵客送来的两车物件,虽然不甚贵,胜在处处实用,都是我们家里短缺之物,显然用了心思。”
惜罗认真地道:“有心意在,便显出爱慕。”
章晗玉不置可否,翘着嘴角,“惜罗,我的白玉牌收哪处了?吃完了替我拿来。”
凌家婚院带出的聘礼白玉牌,被她勾着丝绦来回晃荡,在阳光下润泽闪光。
贵客看了眼白玉牌,依旧淡定地用饭。
“没扔?留着就好。”
“这么好的玉牌,当然得留着。”章晗玉至今想起还觉得好笑,来回晃荡玉牌。
“留着这聘礼,睹物思人,便会想起我那位前夫。把我罚去宫里做苦役的当日,居然相赠以玉牌,想我接下这聘礼……这份深重爱慕,寻常人可消受不起。”
“是不大妥当。”贵客接过白玉牌,怀念地摩挲片刻,又托在手掌送回。
“生母早逝,无人教导如何对待爱慕的女子,如今回想起来,确实自以为是。“
章晗玉不急着接玉牌,瞥过一眼,只问,“还是爱慕?”
“多年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