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冉说的话,她无法辩驳。
她总不能跟她解释穿书的事情吧。
而且她说的也对。
谢辞给了她最妥帖的距离。不是施舍,不是掌控,只是在她需要时,递上一碗药,一颗糖,一句提醒。
这确实是她最易于接受的善意。
许是药效的原因,很多事情还没想清楚,她却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好像又回到了苏州。
那晚也是这样凉的夜,谢辞端着安神汤走进来,灯花映着他的眉眼,松烟墨香混着桂花香,把她牢牢裹住。
殿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榻边的漆盒上,药香漫开来,和着桂花香,轻轻笼着沉睡的人。
秦冉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苏意晚平稳的呼吸,松了口气,竟也在她榻旁,慢慢睡着了
夜深时,苏意晚竟梦到了花鸟宴的场景。
四周是熙熙攘攘的笑声。
萧彻的玄袍沾着酒渍,而她自己,竟真的伸手去扶他……
醒来时冷汗涔涔,指尖还僵着那扶人的姿势,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木偶。
她好像被困在“剧情”的铁屋里,想醒,却被无形的手按着头睡去。
“公主魇着了?”秦冉被她的动静惊醒,忙凑过来,帕子擦着她额上的汗,“方才喊了声‘不要’,是梦到什么了?”
“梦到……困在画里的人。”苏意晚喘着气,声音发颤,“笔墨都凝住了,想走出来,可脚像被钉在纸上。”
秦冉没再问,只重新给她盖好薄被,指尖触到她后背的汗湿,心里疑惑。
公主殿下到底在畏惧什么?
入宫几日,高贵妃的名头,这宫里的人情局势她也多少清晓……
若说苏意晚是畏惧高贵妃,可底下的人设捧高踩低,她倒不放在心上。
可她却总是心事重重,脸上也是愁云密布。
她屡屡旁敲侧击,她也不言明……唉,她想帮忙也没办法,连带着自己也不顺意起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谢辞坐在案前,手里握着支紫毫笔,笔尖悬脸半天,却迟迟未落下。
烛火跳动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幅凝住的墨画。
“大人,人回来了。”门外传来内侍低低的通报声。
谢辞“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那握了半天的笔终于落在奏疏上。
他等了快一个时辰,从那灰衣小太监出发去寿康宫,每一刻都像被拉长的丝线,绷得他心口发紧。
小太监轻手轻脚走进来,帽檐还滴着水,膝盖微微弯曲:“回大人,药给秦姑娘了。公主服了药睡下了,没再咳嗽。”
谢辞声音里带着点郑重,“你去暗卫营说一声,让他们多盯着寿康宫的动静,尤其是夜里,若有什么异常,立刻来报。告诉他们,别露面,只远远看着就好。”
小太监一一应下,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静下来,只剩雨打窗棂的声音,沙沙的,像谁在耳边低语。
谢辞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雨的气息涌进来,带着股秋凉。
他望着寿康宫的方向,隔着重重宫墙,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黑影,像沉在水里的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