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陆先生自己来的,老江没跟你一起来吗?”魏徵把抹布放进盆里,手伸在背后解开围裙。
陆聿怀从梦里知道了容温前世居然是他姐姐,因此猜想魏徵也是故人,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魏徵条件反射一般给他提来了一壶茶,拿了一个杯子递给他,在他对面坐下了。
魏徵看着陆聿怀的脸色,他看起来带着点儿焦躁不安,一只手握着杯子,把纸杯捏得有点儿扁,手放在膝盖上,而膝盖一上一下地抖着,连带着桌子都抖了起来。
魏徵问:“陆先生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和之沅有关?”
陆聿怀勾着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一杯绿茶,飘着零星几片茶叶,半晌才开口:“我来是想咨询一下,有没有能让人完整想起前世的办法。”
魏徵吓了一跳,他和容温在一起之后,经常把发生过的一些事搞混,和容温提起“我们之前去哪哪”,搞得容温以为他把什么和旧情人做的事记错了,以为是和自己一起做的,小发雷霆了好几次,魏徵对前世记忆这种事尤为敏感。
他怀疑地看着陆聿怀,手抓在膝盖上握紧了,前世的他是陆聿怀手下大将军,和陆聿怀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后来一个学文一个学武,关系一直很好,从没有过隔阂,陆聿怀不提也就罢了,如今猛然提起,魏徵一时有些感怀。
但魏徵谨慎地开口:“人死如灯灭,喝了孟婆茶过了奈何桥,转世投胎之后,和前世再无瓜葛,记忆当然也恢复不了了。”
陆聿怀抬起头望着魏徵,缓缓摇了摇头,“一定有办法是不是,那个祁映昭,能把记忆塞进我脑子,”他按了按太阳穴,“你们判官肯定也有办法。”
魏徵看着陆聿怀的脸色,陆聿怀看起来有点儿无奈,但眼神没有一丝游移闪躲地盯着魏徵。
魏徵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一直很向往有一天容温能想起前世,因为那一世我们很幸福,我觉得如果她可以想起来,那么我们的感情就真的完整了。”
他起身又拿出一个杯子,伸手把茶壶拉近,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接着说:“但我永远也不会那么做。”
陆聿怀紧盯着魏徵,闻言终于松开了那个变形的纸杯,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方法,我自己承担后果。”
魏徵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这是何必呢?发生什么事了?”
陆聿怀和他讲了被祁映昭硬塞了前世记忆的事,末了摇摇头:“我不信那个祁映昭,我不想我现在有的前世记忆是被人操纵修改过的,遮头遮尾,不知道到底真是假的,虽然江之沅的话好像能和他塞给我的记忆对上,但我总觉得很怪。”
“怪在哪?”
“别的记忆都严丝合缝,好像就是我的一部分,偏偏那段像是别人的记忆,硬塞给我一样。”陆聿怀皱着眉说。
魏徵叹了口气说:“我把方法告诉你,但劝你还是想清楚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段记忆而已,何必刨根问底。”
见陆聿怀没说话,魏徵只好接着说:“其实就是濒死,濒死的瞬间,大脑会强制回溯几生,而你要做的,就是主动踏入这个临界点,并在他人的监护下,在心脏停跳前被强行救回,但绝大多数人,都会永远沉溺在前世的幻象中,再也醒不过来。”
今天这天黑得似乎有点儿太早,不过傍晚时分,土色的晚霞就从天地交界处爬了上来,迅速吞噬了天光,像一锅煮沸的泥浆,在天上翻腾扩张,浑浊、黏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风好像是一瞬间刮起来的,就好像谁往临城外扔了个庞大的吹风机,不给一点儿预警,直接开了满档,吹得空气和天空一样浑浊,收衣服的妇人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空中飞舞的塑料袋,“啪”一声紧紧关上了窗。
江之沅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紧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里微弱的气味,手指屈伸着,半晌,忽然睁开了眼。
钟魁正在宠物店里洗狗,想听歌又怕吵到店里的狗,引得他们叫起来,带着一个大大的头戴式耳机,摇头晃脑地开水龙头冲水,耳机隔音效果太好,直到连片的狗吠和邻居高分贝尖细的声音穿过耳机没贴紧头的缝隙,钟魁伸手关了水龙头,缓缓摘下耳机,玩水正开心的小狗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突然呲出利齿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