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其实并不想主持什么公道。
他十分不耐地训斥赤盏悦和,“你究竟什么时候能记住,你如今是北齐的皇后,国母,不是那个在帐篷里只知道吃生肉喝冷血的羊倌女了。”
当着众人的面被揭了短,赤盏悦和十分难堪,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不甘地喊道:“陛下!我们的阿度没了,那是阿度——”
“还不是你纵容出来的!”
褚巍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
赤盏悦和既愤怒又委屈,她心头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同褚巍争论。
但她发现,褚巍眼里没有一点悲伤。
他甚至有些生气和不耐烦。
赤盏悦和理智回笼,侧过脸去,将血泪吞咽进肚,她平复了心情,对褚巍道:“妾方才,闻听阿度死讯,悲伤太过,这才口不择言,还望陛下恕罪。”
褚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赤盏悦和又转向褚绍澜,和颜悦色道:“今日叫老六与老六媳妇受惊了,一只畜生罢了。不值得请罪。来人,还不扶六爷与帝姬起来。”
立时有人将二人强扶起身。
赤盏悦和行至谢舜华身前,抹着眼泪朝她道:“我今日也是太过伤心,这才慌了神。你来久了也就知道了,我最是个心肠软的人。”
谢舜华面上微笑,“婆母教训新妇,新妇哪有往心里去的,母后见外了。”
场面总算好看了些。
褚巍顺了气,连带对着赤盏悦和的脸色都好了些,“这还有个皇后样子。乱糟糟的,自己收拾收拾罢。阿度的事,早点操办起来。”
赤盏悦和恭敬应是。
3
褚绍度死得并不光彩,素日也不得褚巍喜爱,故而丧仪简单,以尽快下葬。
赤盏悦和看着简陋的丧仪与三三两两来吊唁的人群,心中不免愈觉凄凉。
凄凉过后,便是怨恨。
她始终不相信儿子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还是死在塞外。
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她站在经幡之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她的目光最终凝聚在堂前一女子身上。
她如旁人一般穿戴着孝服,发髻上只点缀着几颗珍珠,一身的素净寡淡,反倒越发衬得她眉墨唇朱,明艳动人,站在那处就是让人忽视不了的绝色。
赤盏悦和瞧她的眼神中大有深意。
原本阿度手中捏着河道府,他死后,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好些人盯着,谁知最后交给了褚绍澜。
不过也不稀奇,舜华帝姬陪嫁使团中有上百能工巧匠,可助北齐治水与农耕。
皇帝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上,怎么会将这众人紧盯的肥差,交给素日没甚作为的病秧子老六。
她来了,老六的境遇都跟着好了不少,连河道府的差事也能争到手。
此刻她低眉垂眸,跟在褚绍澜身后上前祭拜,看着老实恭顺。
但赤盏悦和忘不了,她给犬牙的那一刀,既快又准,一刀就让犬牙没了气息。
事后细细回想,这怎么也不像她所展露出来的那般柔弱可欺。
直觉告诉她,儿子的死与这个女人脱不开干系。
犬牙凶残,却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扑人。
犬牙是不是在她身上嗅到了什么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