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她再次伸长了脖子去看他,长长的睫毛,轮廓清晰的容颜:“你什么都知道不成?那你知不知道小的时候我们似乎差一点就要定下……”
褚夜宁道:“我们有的是机会。”他回头看向秦惟熙,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定下什么?”
秦惟熙却笑了笑:“我不告诉你。”
面前忽然乍现的一片微光,抬头便见的浩瀚星河。
荒芜的草地内,褚夜宁将秦惟熙放在一块大石上,蹲下身看着她:“有没有受伤?”
秦惟熙摇摇头,反问他:“你呢?”
褚夜宁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忽然故作吃痛地揉了揉肩:“哎哟,我的头痛、肩膀痛、胸口痛、要不你来给我揉一揉?”
秦惟熙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微微蹙起眉头,面色上似有一些隐忍,缓缓道:“四哥,我。。。。。。”当即便倒在大石上昏了过去。
褚夜宁登时起身去瞧她,语带慌张:“怎么了?”
大石上,秦惟熙忽然噗呲一笑,睁开了眼去看他。
褚夜宁微微一怔,而后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眼中却流露着浅浅地笑意。他道:“秦洛,待在这儿,我去前面看一看,我不会走远,会在你目之所及处。”
话音还未落下,秦惟熙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别……”她顺势站起了身。
她怕,她怕就如那日在海子湖畔般,直到在京郊她目送他远去,即是十年别离。
“四哥,你永远永远都不能再离我而去,像哥哥,父亲母亲那般……”
褚夜宁心头顿如刀绞,倏忽再次想起了那细雨霏霏下他所见得的那一幕。
“秦洛!四哥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你也永远都是我褚夜宁的第一选择。”
星河长夜,他忽然回过了身,又将那握在她掌心的手腕从她手中抽离出来,再用双手牢牢捧住她的脸颊,也再未犹豫,俯身吻了上去。
凌乱的呼吸、缱绻温热的一吻,与面前所站那梳得一头高鬓甚是明媚的姑娘此刻那一双如清泉的明眸上,满眼的错愕。他忽然又想起了在霞光顶所种那一朵朵娇艳的海棠花,彷佛就如她年少时的热烈一般。一身鹅黄罗裙或一身朱缨花般的锦裳,笑靥如花。年少时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昨日般,也安抚了他那十年岁暮天寒的边关之夜。海棠花不会留存于四季,但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中。
不再似怀抱中的冰凉,与那双如数九寒天,如寒冰般的双手。片刻,她对上了一双极其炽热的乌瞳。
“秦洛,四哥是一刻也等不到了。真怕你有一日被贼人偷了心去……”
话戛然而止,秦惟熙还未来得及过多的去想,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她的怀中,下颚抵着她的右肩,四肢软绵无力,似已无了知觉。
“四哥?”她扳过他的身体,见他此时已然昏了过去,而额间不知何时已经浸上了一层薄汗。她再将目光向下移去,只见他身覆的玄色长衫下,此刻在胸前及腹部那并不醒目的一片血色。
*
此时已是深夜,靖宁侯府书房内,众人却忙成了一团,董郎中刚刚为仍旧昏迷不醒的褚夜宁包扎上药止血,额间也在不觉中浸上了大颗的汗珠,他接过小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说道:“还好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恐怕要休养上些时日了。”
董郎中有些疑虑:“只是按理来说侯爷他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多年,剑法高超,也善用弓箭,倒是不至于会因此受伤。”
屋子里头的陶青筠及此刻站在外间朝内室张望的九曲雀舌、松阳子今等人闻言一时静默。
秦惟熙此刻双膝跪在地上,一手牢牢握住褚夜宁搭在床榻边的一手,即使此刻,这曾远在西北带兵十年的骁勇之将身无覆衣。她扶着他的身体在那片星空下行走寻找着出路,直到陶青筠与姜元珺来寻到她时,她才得知那洞底竟有十余具刚死的尸体。所以褚夜宁以一人身抵御着这十余的刀光剑影。
想着董郎中的话她又起身去床边的矮几上取过那袖箭,里面本藏有一支箭,但现在里面已经空了,说明在洞底时他已经用了。
他明明已经受伤,她却丝毫未发觉,还有曾数年随褚伯父南征北战,即使在刀枪里亦能活下来的人如何会受伤,当时那洞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题将孙绍浦以及那依旧昏迷不醒的挨个男子“安置”好后方来书房,罗聆也在此时闻讯而来,姜元珺随在他的身侧,他亲自去了一趟罗府,早在来侯府前便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事宜讲与罗聆听。此刻罗聆的双目中满是深沉,他问松阳:“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松阳心中明白这个罗府长兄对侯爷的重要性,上前答道:“无了。前些时日宫里派来两个做吃食的,一个出自尚膳监,一个出自尚食局,不过我们回来时是从檐上回来的,他们并不知晓。且侯府书房乃是重地。侯爷已令我等多加严守。”
罗聆满意地点了点头,来的路上他已听姜元珺细说了今夜诸事,又在董郎中口中得知褚夜宁无事,悬着的心此刻也落下来。他缓缓走过,俯身轻轻拍了拍床榻边一直静守的姑娘。
秦惟熙仰头道:“阿兄……”
罗聆笑道:“有褚伯父所佑,夜宁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姜元珺也在这时走上前,垂眸看着地下双眼通红的姑娘以及床榻上那样自幼而识的人,他喉间微微一动,轻声道:“七妹,我们都在。”
陶青筠也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此时面色也微微冷了下来,咬牙道:“这个马怜人,一手遮天不成?我们这么多人在那宅子里,都没能寻到他的踪迹。”此刻,他又伸长了脖子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忍不住咕咚道:“平日里浑身长者刺,现下倒是静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下面就没有一个人是那马怜人?”
早在褚夜宁昏迷回到侯府前,秦惟熙便将洞底时她二人所谈的那番有关马怜人的话讲与几人听。姜元珺闻罢当即着阿肖去将那醉酒老翁秘密带来一一指认,但那老翁也看了直摇头。但早间在卧雪阁,二人只匆匆扫过一眼那面敷脂粉的怜人并未细看,褚夜宁又如何认为那洞底并没有那马怜人。但九曲等人将那“马怜人”的尸身粗鲁地抬回时,他们见到那“马怜人”并不是瘸腿之人,便已然明白。
九曲愤道:“我们几个将那宅子围得像个铁桶,不可能有人会逃出去。”
钟题背着手思忖半晌:“我想,这马怜人或许就是当日高健所见之人,此人或是位高权重中人,亦或者他的身后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