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昨天张远说会有很多人,现在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再加上初秋的天气,显得凄清。
更让顾涟初不解的是,街道上每个人都神色惊惶,刚才扫地的百姓已经挪到另一段路去了,唰唰声不绝于耳,仿佛要把青石板路扫到反光。
这大人物这么可怕?
顾涟初正想着,却被掌柜的打断了思绪。
掌柜的两只眉毛倒竖着,手叉腰像个大肚花瓶似的,瞪着他骂道:“昨天早上我怎么说的?今早不开门!你耳朵被驴毛塞住了?”
这还不算完,他又继续骂道:“今天王爷进城,家家户户都怕……都闭门祈福!你把门大敞着是嫌你爷爷我死得不够快?!真是蠢笨如猪!娘胎里没带脑子?”
突然传来窗户的开合声,窗户边缘冒出张远的脑袋,他像只小猴子似的一跃身就翻了进来。
天一亮,张远就想起来昨天要给顾涟初交待什么事了。
今天不用开门!他只怕顾涟初开着门惹了大人物不高兴,这才匆匆穿了衣服赶过来告诉他。
结果大人物还没惹到,先把掌柜的惹到了。
张远看着掌柜的像只气急了的蚂蚱似的上蹿下跳,只犹豫了几秒就冲了上来。
他一把抱住掌柜的水桶般的腰,拦在顾涟初身前,叫道:“掌柜的,掌柜的你消消气!我昨天忘记跟……忘记跟初哥说了!你别怪他!”
掌柜的正在气头上,揪着张远的领子将人拽开,一把推倒在地。张远那瘦猴一样的身材,顿时在地上滚了两滚,撞得桌椅一片声响。
顾涟初一脸震惊,昨天早上自己还在21世界祈求老师多给一分平时分呢,骤然被这样劈头盖脸骂一顿,再看到张远躺在地上唉唉叫唤,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
他长出一口气,端上个假模假样的笑,两只手伸开比划了一下掌柜的腰身,没忍住刺了他一句:“掌柜的,咱俩谁比较像猪?”
掌柜的怒火攻心,看势要扑上来揍他,大声喊道:“狗东西,你敢对我不敬?!我给你吃给你喝,你叫我一声亲爹都不过分!”
顾涟初更是气急败坏,我出力你出钱,我们何来的敬不敬一说?他突然想到网上超绝堵人话术:“你急什么,戳中你痛处了?”
掌柜的抄起扫帚就要打他,顾涟初回身一看大门已经上插销,一把拽起张远,低声说:“你别掺合,我没事,赶紧回去!”
说完,转身向二楼跑,咚咚咚的脚步声在酒楼里回荡,还掺杂着掌柜的粗重的喘息声,扫帚又大又重,他跑几步就得停下喘口气,顾涟初简直像遛狗一样遛他。
顾涟初:“掌柜的,你别追了,等会再给你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家信教,不能吃猪肉。”
“外面人把你当野猪插了,我上哪儿哭去?”
“掌柜的,你开酒楼卖好酒好菜,自己在家是不是吃潲水啊。幸福哦。”
顾涟初作为浸淫在互联网世界二十几年的新新人类,攻击力绝不一般,将掌柜的气得在原地狂怒,甚至对着房梁大喊。
顾涟初实在忍不住想笑,他靠在窗边,双手环胸,一派潇洒地说:“掌柜的,我谢你给我一口饭吃,但是你出钱我出力,咱们钱货两讫,谈何敬你?”
颇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恣意和轻蔑。
直到此刻,掌柜的才发现,顾涟初似乎和之前的“顾涟初”完全不同了,甚至像被鬼上了身一样,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剧烈运动后眼前一阵阵发黑,再加上又惊又惧,怒火直冲脑门。
顾涟初却压根没发现他的异状,听见街道上骤然传来一阵打马声,密集的马蹄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回响,有时清脆,有时沉郁。
他侧头看向街道尽头,一个身穿玄色衣装的男人策马而来,一手执缰绳,用皮质护腕绑缚的手臂在天光初亮中闪着微光。
明明离得很远,但是顾涟初却凭借这双没看过手机的视力,看见了那人额前绑着一根纯黑色的细带,那细带尾端坠着两枚红玉,随着起伏打在他侧脸,甚至像两滴飞溅的血液,衬得那双眉眼愈发冷峻黑沉。
“这是谁……”顾涟初喃喃自语,这话还没和所谓的大人物联系起来,一股大力骤然袭上来,他惊呼一声,伸手想要抓住窗框却已经迟了,只看见窗口露出来那张胖脸,还在呼哧喘气。
马蹄声越来越近,顾涟初紧紧闭着眼。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在一片“王爷小心!”声中,一阵眩晕,顾涟初稳稳地被一双手臂接住了。
惯性让那双手臂微微下沉再抬起,那两块玉在自己眼前闪过,顾涟初轻轻抓了一下。
愣愣地看向自己指尖。
他抓紧胸口的衣服,感觉到心跳越来越快,嘀咕了一句:“我草,血。”
说完头一歪,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