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到了李玉桃上台演讲的时刻。
宋卫东坐在临近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转头看见身旁的舅妈眉头轻皱。
他主动关心道:“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然先回去吧?”
舅妈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不碍事,对了,小许什么时候表演啊?”
“下一个就是了。”宋卫东答完又抬眼瞥向舞台上正拿着话筒激情演讲的李玉桃,见她光芒四射他也不由得嘴角轻扬起来。
宋卫东扭头冲舅妈小声说道:“舅妈,您不能只关注小许,您没瞧见小桃刚刚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吗?”
舅妈一脸惊讶,“啊?我没看到,她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宋卫东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长话短说,只能含糊说道:
“总而言之小许同志和我只是普通朋友,我现在的女友是李玉桃同志,你要和我一样把全部精力放在她身上,不要管别的女同志了。”
“行我知道了。”舅妈讪笑着道:“我看完小许的节目就去找小桃说说话。”
“不行。”宋卫东严厉而果断地拒绝了她,“你现在就跟我去找她,她刚演讲完肯定希望我们夸夸她的。”
“可是…”舅妈吞吞吐吐。
“别可是了,走吧!”宋卫东立起拐杖强行拉着她到了后台。在那儿,许棠眠正和一位背身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着话。
宋卫东回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又低头嘱咐道:“舅妈,我先出去一下,你别乱跑啊。”
舅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神完全落在了不远处的那对男女身上。
见她来,许棠眠同她热情地摆了摆手,又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肩膀示意他也打招呼。男人两条胳膊正架着手风琴没法抬手,只是微微侧过身同她点头示意。
舅妈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不定,这张侧脸实在是太像…和他分别快二十年了,这个架着手风琴的后生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几十年前。
她一岁的时候父亲在外面打仗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撑起全家,还在妇女主任的安排下照顾着一对和她一样身世凄惨的母子。
那时候他们都说这孩子的父亲、女人的相好也在外头打仗。他们说她男人死了,孩子的母亲便整日郁郁寡欢,身体不好也没有奶*水。
那个男孩比她小三个月,和她一样饮着她母亲的乳*汁长大。建国后他那“死”了几年的父亲当了官找到了他们,把他们母子接到了北平。
男孩的母亲记挂着她们母女俩四年的陪伴,把她们也带了过去。可没多久,他又跟着去治病的父亲到了莫斯科。
等她成长到亭亭玉立的年纪,男孩也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那个早上漫天飞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一件灰棕色高领毛衣拎着皮箱从胡同口一路哼着歌跑进了大院里。
她正忙着将晒的干货往屋里收,隔着院墙的格栅,她看到他站在屋檐下跺了几下脚,又挥手抖落头上的积雪,蓬勃的发丝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他忽然看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如琉璃一般盯着她,兴奋着道:“你是李友兰吧?我是孔林,还记得我吗?”
后来,他考上了京大,还成了学生会的主席。每天放学后,她都能听到隔壁院里传来手风琴声和一群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
那天,他又拎着大扫把陪她在街上扫雪。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人也差不多散尽了,他忽然同她吐露心迹,说请她做他的女友。
她一晚上都没睡,激动的。她是多么喜欢他啊。
可她明白,他对她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总角之谊在多年的分别中早就所剩无几,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的身份——普通的环卫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