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目光重新落回哥身上。
“走……”杜阿姨抬起头,泪流满面,眼神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死死盯着哥,“你给我走!搬出去!明天就走!去你爸的分公司!去外地!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不准再见小颂!”
哥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哭泣的母亲,落在我身上。
隔着那层厚重得几乎不透明的铅灰色气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实质的烙铁,烫在我的皮肤上。
哥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
缓缓地。
弯下膝盖。
“咚。”
一声沉闷的响。
他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就在杜岁娥面前。
就在那一地狼藉的蔬菜水果旁边。
我的哥哥啊。
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这场无声倔强的……告别。
杜阿姨看着他,哭得更凶了,却再没说出一个字。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指甲掐进手臂的皮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的手背、掌心和小臂上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弯弯指甲印。
痛苦洇出绯红色的月牙。
彻骨的冰冷和绝望化作海水将我淹没。
哥头顶那沉重如山的巨大气泡,如同一个无声的墓碑,沉沉地压在那里。
也沉沉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门缝里漏出的光,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惨白的光带,将我们三人分割在沉默与绝望的两端。
杜阿姨不再看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蔬菜,动作僵硬地走向厨房。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看着哥跪在月光漂白的客厅中央。
看着那片气泡越来越大。
越来越沉。
仿佛要将这世间唯一的光也彻底吞噬。
可是明明哥什么爱都没有了。
气泡为什么还没有停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