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迅速点头,眼里的光更亮了,尾巴在身后摇出一圈圈涟漪。
谢恒舒:“……”
一阵无言。
他是仙尊,九州敬仰的莫倾仙尊,帮一只狐狸洗澡?
可看着那只笨拙的小狐狸在水里挣扎扑腾,非但没把自己洗干净,反而差点把绷带缠成死结,把自己捆成一团湿漉漉的毛球……
他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鬼使神差地,谢恒舒的目光落在池边石上的皂角。他看着那团在血污中微弱起伏的雪白,指尖似乎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俯身拾起皂角,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力道,轻轻按住了那只因疼痛或不安而本能扭动的小狐狸团子。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氤氲水汽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像是在训诫不听话的弟子,却又莫名软了三分。
他胡乱地搓揉起来,动作生疏得近乎狼狈,全然不似他平日里施展仙诀那般行峰流水、飘逸出尘。皂角的微涩香气与温热的水汽混合,却迅速被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压过,让他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头,唇线也抿得发白。
搓了好一阵,那些顽固凝结的血污才渐渐褪去,露出底下被掩盖的、令人惊异的纯净白色。
那是一种近乎初雪的皎洁,不染纤尘,在温泉氤氲的水光映衬下,更显出一种脆弱而易碎的纯粹美感,仿佛用力一些都会玷污这份纯净。
谢恒舒的目光却沉沉落在池水中——方才搓洗下的血污早已晕染开,将大片池水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淡红。他眉心拧得更紧,眸色微暗,指尖几不可见地一动,一道无声的净水咒印瞬息结成,池水悄然置换一新,清澈见底,方才那抹刺目的血色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重新看向那湿漉漉、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心底那点因血腥气而勾起的莫名烦躁,似乎也被眼前这抹脆弱的洁白悄然抚平,被一种更复杂难言的柔软情绪取代。
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缓了许多,小心翼翼至极地避开那些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只极轻柔地搓洗着未被血迹沾染的绒毛与长毛。
指尖传来微暖而柔软的触感,细腻得超乎想象,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小身躯里传来的、微弱却规律的心跳搏动。
他轻轻托起那团温热的小东西,将它放置在温泉池壁干燥光滑的岩石上。
脚爪甫一沾到实处,方才还虚弱温顺、任他摆布的小白团子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
它先是试探性地、极小幅度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见谢恒舒并未阻止,便放心大胆地用力一甩,晶莹的水珠飞溅开来,在氤氲的雾气中划出细碎的弧光。
随即,它竟围着谢恒舒所在的池边,踩着轻快又因伤势而略显踉跄的小碎步,滴溜溜绕了好几圈,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愉悦地摇晃个不停,灰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谢恒舒静默地看着它不知疲倦地转圈,那过于活泼的姿态与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判若两狐。他终是忍不住,唇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低声道:“……安分些,过来。”
话音未落,那小狐狸便尾巴翘得更高,几乎要摇成一朵绽放的蒲公英,一颠一颠地溜了过来。
它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湿漉漉、软乎乎的小脑袋,亲昵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往谢恒舒微侧的脸颊上猛蹭,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皂角的清香喷在他颈侧,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谢恒舒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那过于直接的、毫无界限的亲昵,让他久未与人亲近的肌肤泛起一阵奇异的不适。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指尖金光微闪,一个淡金色的、温暖而柔和的结界无声地将小狐狸笼罩其中,隔开了那过分热情的触碰。
小狐狸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罩住,好奇地歪着头,伸出小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那层流转着柔和光晕的金色屏障,爪垫触之微温,似乎觉得甚是有趣。
直到结界内缓缓流淌出温暖而轻柔的微风,如同无形的手,温柔地拂过它湿透的毛发,带来舒适熨帖的暖意。它舒服地眯起了眼,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呼噜声。
“吹干,”谢恒舒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已转向池水深处,仿佛那精巧的御风结界是自动生成的一般,与他无关,“湿着会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