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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琉璃瓶（第2页）

阴影剧烈地翻涌，仿佛被这轻飘飘的请求点燃了无形的怒火。死亡主宰的声音低沉，且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威压，“……放肆。”

这声呵斥冰冷刺骨，是对僭越者最直接的否定，是对规则与秩序不容置疑的捍卫。任何迈雅或精灵，在此威压之下早已魂飞魄散。

但埃斯缇尔笑了。

他在纳牟那声冰冷的“放肆”之下，捕捉到了更深层的震颤——你让我如何亲手将星光放逐至黑暗？

埃斯缇尔微微仰起头，完好的红宝石眼眸清晰地映出纳牟隐藏在阴影中的轮廓，传递他对纳牟最后一次的任性请求：“求你啦。”

阴影中的身影似乎晃动了一下，又似乎只是星光在裂痕中明灭造成的错觉。

诸神的争论如同风暴在宏伟的环形殿堂内激荡。涅娜的泪水化为珍珠滚落，乌欧牟的叹息引动深海回响，雅凡娜指尖的新芽因愤怒而枯萎。曼威端坐于中央，眉宇间是统御者深沉的疲惫与难以抉择的凝重。

他们争论的焦点是埃斯缇尔最终的命运：是强行聚合其残魂归于一如？还是允许其在维林诺的星光下静默消散？

埃斯缇尔跪坐在审判之环的中心，身形残破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即将折断却仍指苍穹的残剑。

他无视了周围的争论，那只完好的红宝石眼眸静静地望向殿堂一角——纳牟·曼督斯。

死亡主宰如同亘古不变的黑色磐石，矗立在属于他的阴影王座前。自踏入审判之环起，他便一言未发，深沉的兜帽掩盖了一切表情，只有无边的寂静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连诸神的声音都被那寂静吞噬了几分。无人能窥探那阴影下的思绪。

时间在争论中流逝。

埃斯缇尔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那片阴影。

终于，当争论陷入僵局，当曼威的目光扫过全场寻求最终裁断时——

那片仿佛凝固的、代表终极沉默的阴影，动了一下。

曼督斯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之锤落下，敲碎了所有争论的泡沫，响彻整个审判之环：“……应判其永恒游荡。”

罗瑞恩之风

纳牟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死亡之主的脚步极少踏出曼督斯殿堂的阴影，更遑论踏入这生机最盛、梦境流淌的罗瑞恩花园。

欧罗林的竖琴声在远处缥缈如雾，繁花在永不落尽的星光下低语。

他披着厚重的黑袍，兜帽深深拉下，如同将一片移动的夜幕带入光明的领地，格格不入。

一阵风，毫无预兆地拂过。

这不是欧罗林召唤的梦境之风，也不是曼威统御的天穹之气。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温柔却执拗，仿佛带着某种明确的意志。

风掠过玫瑰丛，卷起几片金色的花瓣，打着旋儿，轻盈地飘向那尊凝固的黑色身影。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风，仿佛拥有无形的手指，轻柔地、精准地，撩开了纳牟深深掩面的兜帽边缘。

死亡主宰那张极少暴露在生之光辉下的面容，第一次毫无遮挡地沐浴在罗瑞恩的星光与花影之中。那是一张如同古老象牙雕刻而成的脸，线条冷峻，深邃的眼睛沉淀着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的死亡与终结。

此刻，这双眼睛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而微微睁大，一丝极淡的、近乎“错愕”的情绪，在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兜帽被风掀开的刹那——那片被风卷起的、最饱满灿烂的金玫瑰花瓣，乘着那缕熟悉的风，轻轻地、稳稳地，触碰纳牟刚刚暴露在外的脸颊。

微凉，柔软，带着虚幻的暖香，带着罗瑞恩的生机，与无数岁月之前，埃斯缇尔用那朵永不凋谢的金玫瑰花瓣触碰他时，一模一样。

纳牟僵立着。兜帽被风掀开后，他不再隐藏在阴影里，整个人暴露在罗瑞恩温柔的光辉下。

那片花瓣又被风带离，缓缓飘落。没有落向泥土，没有回归花丛，而是沾在纳牟的衣角。

风温柔地盘旋着，带着玫瑰的芬芳，带着星光的低语，带着某个存在融入万物却永不停歇的旋律，轻轻环绕着他，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

纳牟依旧沉默着，但他微微仰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望向罗瑞恩花园永恒流转的星光穹顶。

一个轻微到仿佛是错觉的声音，随着那缕熟悉的风，飘散在星光与花丛之间，“今天的玫瑰开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