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是觉得谭萋萋已死,所以不想管亡灵的事?
我就说他道貌岸然吧!
眼看着火焰即将烧上木质牌位,楼厌心知来不及了,抬手便要将那道灵力劈出去。
“定。”
一道清淡的嗓音快他一步。
谭王氏被迫以一个弯腰的姿势定在当场,一只手还托着那只朱砂蜡烛,蜡油一点一点从烛台上涌下来,湮灭了那团本不盛大的火光。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静止。
这是十八界的“定风诀”。
一道很简单的仙诀。
惊雷再度炸响,祠堂里亮了一瞬,借着那团耀眼的天光,楼厌看清了衡弃春的脸。
像冬月里蒙了一层厚雪的山峦,找不出丝毫血气,那双清润的眸子雾气横生,一切情绪都随着方才那道仙诀隐匿起来。
然后楼厌就看见他躬身呕出了一口血。
“师尊!”
楼厌瞳孔骤缩,两步就将自己拔了过去,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扶他,胳膊都抬起来了,又悻悻地垂落回去。
因为衡弃春已经掩唇拭去了那点儿血迹,轻咳一声站正了身体,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损伤。
楼厌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竟开始泛起猩红。
原来他不是不管。
只是伤得太重,连最简单的灵力也提不起来。
若不是太过不合时宜,楼厌实在想问他一句——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告诉我你伤得很重,告诉我你用不了灵力,告诉我你很疼!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一切都释然。
因为这是衡弃春。
人界的最后一位真神,众生赖以生存的信仰,九天之上遥不可及,被“庇佑苍生”这四个字托举了千百年。
在神坛端坐久了,是轻易下不来的。
“定风诀”仍在恪尽职守地发挥着效力,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捧烛而站,满墙牌位悄无声息地显露在雷雨夜里,怎么看都显得古怪。
衡弃春指尖微动,带动谭王氏挪动脚步,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
“谭萋萋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问。
谭王氏眨动眼睛,无神的眸子微微眯起,做出一个思索的动作,缓声回答:“有半年多了……”
衡弃春蹙眉,“人都已经死了半年多,你们为何要在近日才对外声称她失踪了?且装出一副苦苦寻觅的姿态?”
一连两个问题扔下去,谭王氏嘴唇挪动,喉间只能勉强发出几个晦涩的音节。
她维持着轻轻张嘴的表情,神情在一瞬之后变得茫然至极,似乎难以回答。
许是这两个问题太复杂,定风诀下难以仔细思索。
楼厌单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皱眉问:“那你说,谭萋萋究竟是怎么死的?”
祠堂外雷鸣电闪。
谭王氏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即整个人都近乎痴狂地笑起来,忽然回身指向那满墙的牌位,再度重复,“都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