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上路
夜里下过一阵雨,地上潮乎乎的,踩一脚会印出半个鞋面。
我们照旧排好队,柱子走外头,我和阿桃、二丫照着一圈小的,阿魁压在最后。狗剩背着小包,左一跳右一跳,正准备抓一只停在草尖上的小蜻蜓,脚一滑,整个人“噗通”坐在泥水里,脸上立刻多了一朵泥花。
“起来。”柱子一把从后领拎起来。
狗剩抹一把脸,冲我笑:“姐姐,我没事儿。”
我递过去手巾,“擦擦,别感冒。”又把阿桃怀里的小团子往里圈再靠靠,别磕着。
二丫指着远处:“那边有片桑树。”
我顺着看,叶子一片一片亮亮的,雨水还在上头挂着。
“先走到前面那块土坡歇一会儿。”我说,“到了镇边再想办法找地方挡雨。”
半路小插曲
走到一条小沟边,狗剩的鞋带松了,鞋子被水一冲“咕噜噜”往下走。
“我的鞋!”他一急,刚要跳下去。
“你别动。”阿魁踩住边,把一根细树枝伸过去,鞋头被勾住,顺着水慢慢带回来。他单手把鞋捞起来,甩甩水,扔给狗剩:“绑紧。”
狗剩一脸崇拜:“厉害!”
阿桃悄悄问我:“你会不会这个?”
“不会。”我老实摇头,“我只会写字和算账。”
阿桃想了想,点点头:“那也很好。”
路口
快到榆树岔路的时候,远远看见三个人往我们这边走。两男一女。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发髻绾得很整齐,怀里搭着块布,背上背个小娃娃。边上一个瘦高男人,衣服洗得发白,鞋子有点斜着磨;另一个年轻些,个子不高,背着个大包,包口扎得很紧。
我们下意识靠边,准备让路。那女人先笑开:“哎呀,你们也往前头走啊?孩子不少呢。”
我也笑了笑:“嗯,去前面的镇子看看。”
“皋镇吗?”瘦高男人接话,眼神在我们队里扫了两遍,像在数人头,“皋镇西口有家旧仓,能借住一晚。前阵子我们还睡过。”
我点点头,没有急着搭话。阿魁站在我身侧半步,没说话。
那女人把背上的小娃往上推了推:“我们也带着孩子走,都是命苦的。要不……一块儿走?人多热闹,也互相照看。”
狗剩先“哇”了一声:“好啊!”
二丫也看看我,眼睛亮亮的。
我和阿魁对视一下。他很轻地摇了摇头,又没有明说什么。
我心里打鼓——其实有大人跟着一起走也好办点,搬东西有人,找水有人,真遇上事儿,至少不是我们孤儿寡母的。
我笑着回那女人:“也行,一起吧。我们人多,走得慢,你们不嫌就好。”
“怎么会。”她笑容更大,“我是何大娘,这是我侄子赖三,那是阿寿。你们管我叫大娘就行。”
“好。”我说,“我叫顾姐。”
阿魁瞄我一眼,我给了他个“先这样”的眼神。
一起走
一起走的路上,何大娘很会照顾人。她给阿桃递了块干净帕子,又帮二丫把小团子抱了一段路:“你歇会儿,孩子沉。”
我道谢。她摆摆手:“都一样,我也带孩子。”说完就低头逗小团子,小团子看她笑,她也笑。
赖三看起来话不多,却总能在关键时候伸手。过沟的时候,他把柱子要扛的水囊一把提过去:“我来吧,你这孩子手臂细,别崴了。”
柱子本能往回一拽,肩膀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