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属于情人节的玫瑰靠在副驾驶上,红得直戳人眼。
车窗外,水果摊的灯终于熄灭,女孩搀扶着父亲,小心翼翼地迈步在雪地中。
手机里又弹出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奚重言的母亲,也是祝谷以宁节日快乐,又发给他自己在海边旅游的照片。
另一条来自张知和——“我可以约厉主席再聊聊,但以宁,关键是你要想清楚,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
有选择的人才会想自己要什么,但谷以宁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戛纳的海边,与奚重言认识的第五天。他安慰失意的人说大不了重头再来,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明年拍更好的作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那个人意气风发地灌了一大口酒,迎着海风说何必乘别人的风,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杜导让我进他下一个剧组,跟着他积累经验,慢慢成长。”奚重言说,“但我拒绝了,我打算申请学校继续读书,拍属于自己的电影。”
“谷以宁,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相信。”
谷以宁记得自己胸腔中也涌动着一股不明冲动与热。尽管只认识了五天,但他就是相信,始终不移地相信——奚重言可以做到,做成任何他想做的事。
只是那时他的愿力太过渺小,守不住奚重言的梦想,也守不住奚重言这个人。
多年后,关于奚重言的记忆变成了不会增长的进度条,谷以宁的愿力不再只是吹吹就散的风,但怎么一切都没有变,他仍然什么都抓不住呢?
车窗玻璃外,单元楼上一扇扇暖黄色的光,所有人都有一盏灯等着回家,向前的向前,团圆的团圆,相爱的相爱……
唯独他,只有一束无处可送的玫瑰,一个非要拍的电影,一个冥顽不灵的孤家寡人。
谷以宁忽然觉得很累,很蠢,这么多年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不知道在给谁看。
他不想选,只想逃。
系上安全带,他对自己说,七年了,总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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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招牌的暖色灯光映着夜色,来人面容模糊,只有周身晕出一圈湿漉漉的蓝。
他捏着酒杯的手瞬间被冻住了,眼睛追着那道身影,看那人单手推门时习惯性挡一下回弹的动作,看他脱下黑色户外羽绒服搭在左手臂,深蓝色的圆领卫衣,宽而平的肩膀的舒展的弧度,习惯性抬头看环境灯光,坐在吧台高椅上先转半圈,带着一些好奇扫视周围的神态……
直到那人转过脸,目光若有若无地划过自己,谷以宁才回过神,仰头喝下这一杯。
当然是认错了,完全不一样的脸,怎么可能。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又摁了桌铃,加了三杯。
这次他喝得很慢,但平心而论,谷以宁并没有想发生什么。
听说人在极度想念另一个人时,走在路上会觉得每个路人都是对方,但谷以宁从来不会,七年里他连一秒晃神都没有过。
所以他只是觉得意外,恰巧那人又坐在侧前方,留给他一道似是而非的背影,像一个为他设置的安慰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