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眼看楚霜对个小屁孩子都和颜悦色,这一会儿摆出的笑容比过去几个月都多,心里确实酸溜溜,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他极其厌恶的那位的血亲。
想到这,他环视场内。
宾客还在陆续入场,而人能在混乱中一眼瞄中的,要么是爱人、要么是仇人。
正如此刻,苏信昭一眼看见穿着雍容的贵妇人。贵妇同样在找人,看见卢修斯,径直走过来。
贝尔蒂丝是接风宴的主角团成员,万众瞩目。
几步路的功夫,她身后已经坠了好几条想搭话的尾巴,国都会总务办的登泛主任是最大的那条。
登主任西装笔挺,领结上镶着三颗大钻石,喧宾夺主抢了他卤蛋式发型的风头。他从侍应手上端两杯香槟:“尊贵的女士,请容许我……”他把其中一杯递向贝尔蒂丝。
可人家从他面前匆匆路过,半眼没分给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看见。
登主任没面子。
他赶快环视周围,见众人纷纷忍笑别开目光,没好气地把香槟往罗立仁手里一塞,锲而不舍追过去。
罗立仁是好下属。他一看领导皱眉就知道对方要放响屁还是蔫儿屁,也赶快追过去——
贝尔蒂丝王妃正非常客气地跟楚霜行礼:“楚上将的救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必然会报答。”
罗立仁抢话:“尊贵的王妃,您高贵美丽,请容许我耽误您少许时间,为您引荐总务办的登泛主任,往后您的生活琐事,都由登主任悉心打理。”
罗立仁是豁出让别人说他不懂规矩,也要给领导争取机会。按理说,事情做到这份上,王妃碍着交际礼仪会给他三分颜面。可她只是面带微笑,看罗立仁一眼,就不再理了。
笑容太敷衍,罗立仁心里翻个:这不完了么?领导第一次丢脸是自找的,第二次丢脸是我找的,这……万万使不得!
他赶快又说:“您往后就知道了,登主任为人只用四个字就能概括,”他现场措辞,“他……为人‘简单’……”
说到这,他冲楚霜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同一阵营你好歹帮衬一句。
楚霜只是看着罗立仁。
罗立仁心急,五官要在脸上跳伦巴:给说一句啊!
楚霜微笑:“嗯,简单……粗暴?”
他懒得虚情假意,更不想摆弄雅量风度。他跟登泛不合的事情瞒不住,只要王妃在帝国住上十天半月,肯定耳朵灌西北风似的听到闲话。
罗立仁没想到啊,领导的第三次摘面儿来得这么快。
登泛脸色发绿,脑袋上硕果仅存的几根头毛要起立,又碍着身份,强在王妃面前保持好涵养,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丝笑:“上将谬赞。”
贝尔蒂丝莞尔:“二位真幽默,帝国一团和气,才能开这样的玩笑,”她优雅极了,终于接过罗立仁递来的酒杯,跟登泛碰杯之后抿一口:“往后还请登主任费心,不过现在请稍等。”
她说着把酒杯交给身后侍应,两步越过卢修斯,对着小王孙的陪侍狠狠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了。
她无预兆地掉脸、不分场合地动手太失体统。
这一巴掌把陪侍扇得险些歪倒,捂着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强忍着眼泪不敢掉。
“祖母!别打芳丝阿姨!”卢修斯冲过来、横在二人之间,护住叫“芳丝”的陪侍。
贝尔蒂丝扯住孙儿胳膊,把他拽到身前,柔声说:“她让你在会场里乱跑,是她不顾王族颜面、更没照顾好你,你如果不想她挨罚,就不该自己乱跑。”
她向左右两名侍卫打眼色,那二人即刻会意,一左一右把芳丝带下去。
卢修斯真的急了,声调拔高许多:“祖母,是我忘记你的嘱咐,你该罚我,不要罚她!”他眼泪要下来了,转向楚霜,“楚将军,你帮我跟祖母说说呀!”
楚霜这时隐约记起,危机时小孩说过“不要祖母,更想见芳丝阿姨”。
贝尔蒂丝笑得温和,即时跟楚霜轻轻摇头,又转向卢修斯:“可是现在你又忘了‘礼仪’,你公然吵闹、还把楚将军扯到咱们的家事里为难,成什么样子?再多说一句,我就加抽她十鞭子。”
卢修斯不敢再说话了,眼泪啪嗒嗒往下掉,不敢再出大声,可怜极了。
“带他下去,把情绪和仪容整理好。”贝尔蒂丝吩咐。
她重新拿起两杯香槟:“又让上将看笑话了,不好意思。”
正常社交距离下,王妃的皮肤状态非常好、小姑娘似的,她优雅地把杯子递在楚霜身前。
晶莹的酒液像液体宝石,楚霜肺炎不该沾。但也不知他是顾念外交,还是根本不在乎,摘下手套、扬手要接。
“你不能喝!”苏信昭抢先接过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