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新宅,成了将军,妻子做了将军夫人,家里还买了十来个奴婢伺候,他们李家俨然已经从昔年的农户贫寒之家翻身做了人上人。
他并未纳妾,而妻子郑氏随后又为他生育了几个儿女,家里也愈发热闹了起来。
虽则儿女越来越多,然李嶂最疼爱、最器重者,还是自己的长子李伯骧。
当儿子稍大些后,再有出去打仗的时候,李嶂都会带着李伯骧一起,就是为了借机历练自己的儿子。
及至李伯骧十六岁那年,他的父亲李嶂已成了魏州节度使麾下的心腹副将,在魏州亦颇有几分权势。
而李伯骧则承袭了他父亲的路子,亦在乱世中投身军旅,年纪轻轻便杀伐果断,勇武无二,成了魏州军中最年轻的将军。
五年后,李伯骧二十一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岁。
这一年,隔壁的冀州节度使周鼎突发中风病逝,整个北地冀州顿时失了主心骨,乱成了一锅粥,他的一群儿子兄弟们也是只顾着大打出手互相残杀,再无人理会外边的重重敌人对冀州虎视眈眈。
魏州节度使见难得的天赐良机,遂发兵急攻冀州,遣副将李嶂与其子李伯骧为前军。
不过两月,冀州城破,盘踞冀州一百多年的周氏一族,瞬间沦为了阶下囚,就此灰飞烟灭。
攻冀州城前,魏州节度使乃在军中笑曰:“素闻周鼎有一爱女名唤媜珠,容貌倾城,冀州人称其色冠北地三十州。只等冀州城破,北地三十州为我所有,这北地第一美人也要为我所有,与我做暖床姬妾正堪得宜,哈哈哈哈!”
周媜珠。北地第一美人。
这个名字便因此第一次进了李伯骧的耳中。
而他不以为意,正坐于席中与同僚闲谈,漫不经心。
魏州军攻入冀州城后,自然要将冀州城中珍宝与美女等洗劫一空,魏州节度使家的大郎听说周媜珠貌美,心中也痒痒得狠,想趁乱在自己父亲之前找到这第一美人,将她藏于自己屋内受用起来。
这件事,他交给了李伯骧去做。
这位大郎还连连重重拍了拍李伯骧的肩膀说:
“兄弟,这事儿我也就交给你办才放心!你且安心,你为我办了这事,等来日我做了魏州节度使,好处必少不了你的!”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李伯骧虽有些瞧不上他这好色的下流做派,但也答应了下来。
然,当他找到这位周三娘子时,她垂泪正欲殉节,哭得梨花带雨,身上犹是一身白衣缟素,还正为她亡父戴孝。
李伯骧正是雄心壮志、一心只欲在战场谋就功业的年纪,虽则他已有二十一岁,但至今无心娶妻,连妾室也没纳,更是从未沾染女色,自然十分不解风情,整日舞刀弄枪,对美人的泪也毫无怜惜。
他甚至还觉得她哭得令人心烦,冷声命自己的手下把她悄悄地弄走。
周三娘子奋力抵抗,誓死不从,一心要殉死。
可是在这一刻,李伯骧忽然又对她心软了。
他是不解风情,可她的确太美,他有眼睛,能看得出来。
这样有气节又烈性的美人,若叫节度使家那个草包猥琐货色给玷污了……
身为男人,他还真觉得有点天理不容。
于是,李伯骧鬼使神差地救下了她,连带着她那侥幸活下来的母亲赵氏,将她们母女一起偷偷私藏了起来。
等回头和节度使家大郎复命时,他也满口扯谎,只说周媜珠早被旁人掳走,不知所踪。
那大郎虽怀疑是被李伯骧见色起意给私藏了,可他自己也是心虚,害怕事情闹大,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不敢和李伯骧计较。
战事结束后,跟随着大军凯旋,李伯骧也将周媜珠母女悄悄带回到了魏州。
他准备找个地方默不作声地把这对母女放了,给她们一笔钱,叫她们自寻生路去。
然而,还不等李伯骧着手安排此事,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将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他父亲李嶂带着他一起造了魏州节度使的反。
他们李氏父子兵变夺权,一朝叫魏州改姓了李。
不过几日之间,魏州节度使家的大公子一下变成了李伯骧自己。
忙完这一茬琐事、再将整个魏州的局势控制下来后,转眼已过了三四个月。
李伯骧这才想起来被他随手打发进别苑的周家母女。
他于是抽了个空去寻周媜珠与她母亲,想着把她们给送走。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媜珠的母亲赵夫人不知何时早已从别苑中跳了出来,嚷嚷着寻到了他父亲李嶂和母亲郑夫人跟前,三人高高兴兴说成了一桩婚事,说要把周媜珠许给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