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忽然也感觉有些冷。
他听见桑蕴缓缓问道:
“你要玩多久呢?”
张献仓促地将笑意加深些,讨好般靠近,神情一派纯良,笑容却在听到下一句的时候僵住。
“碎星仙君。”
桑蕴推开那两只掌心筑成的小湖,和湖中小小的月亮。
“装够了没。”
叮咚
水流从指缝间淅淅沥沥往下滴落。
张献想装作没有听懂,可桑蕴已经转过身去,慢慢往河边蹚,她抱着双肩,口中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溶进蓝色雾里。
月光照着她光洁的脸颊,一身红衣在水中波荡,像一滴红墨在水中凫游。
叮咚
水彻底流干,月亮也从手中滑落。
张献追上去,握着她的肩转过来,他不甘心。
“我怕你知道我清醒,就不再那样对我好了。”
这许多天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嗓音低低的,有些哑,话语里藏着低微,桑蕴却一丝怜惜都没有:
“你看人真准。”
她吸了口气,似是忍了又忍。
最后怒而转身,冷冷地盯住他:“你身为玄清门掌门之徒,年纪轻轻封至仙君,天意指定的门派继承人,却,”
她简直忍不住嘴角的冷笑:“却因贪图玩乐人间,装傻充楞,置门派数万人安危于不顾,你莫非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搭救吗?”
“我为了能让你清醒,做好了万里奔赴找寻张昼的准备,一路带着你从玄清门下山,穿过城镇荒野,受了多少折磨,你呢?”
桑蕴步步逼视,发间的银簪迎着月光激明闪烁,“从前你教我循规守矩,现在你呢,视礼法为何物?视职责为何物?”
在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张献眼中的热切便滴落了,他无限冷静地垂眸看向黑色水面,冰冷的河水一波波撞着他的胸口。
“我不能,只是张献吗?”他轻轻问。
桑蕴转身走向岸边,河水哗啦啦响,月影在她周围冷波粼粼。
“桑蕴。”
他最后还是唤了她一声,那声音是低不可闻的,好像他自己也知道,没有任何人在意。
桑蕴在夜风中奔跑,浑身冻得疼,最终在洪大师家外墙的一个角落找到吴阿白。
吴阿白大惊失色:“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预备好给你的麻袋了。”
“那你太小瞧我了。”桑蕴冷呼呼地朝她身上贴,“先带我去换衣服。”
将这一身沉重嫁衣扒下还挺费力,偏偏吴阿白还在旁边多嘴:“嫁人是什么感觉?”
桑蕴生气道:“我哪有嫁人?那只是一个男鬼,我都没看清他的脸。”
“话是这么说。你那情人还挺难受的。”吴阿白说,“我看他一整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和他就更没关系了。”桑蕴冷哼,“说不准我和那男鬼的关系还要比他更近些……”
吴阿白望着她背后,一开始像是被吓到,后来眉头忽然跳了下,狠狠闭上嘴。
桑蕴感觉不妙,忙转过身。
后边缓缓而来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腰背挺拔,头却微微倾着,以往总是高束的黑发湿披在身上,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睛黑沉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