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张献不止一次设想过自己死后,那时眼前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幕剪影。
每一次都是。
他恐惧的从来就是这件事。
“你看,他们都等不到你死,就这么心急。”
沉重悲伤的叹息第一次在梦外轰隆响起,很像天际的闷雷。
张献仿佛看到界灵从他后颈出探出头,那颗滚圆稚嫩的孩童的头,眼睛状的裂缝和他并肩成同一阵线,一齐看向窗边亲昵的二人。
它持续地出谋划策:“把男人杀了喂狗,女人用铁链锁起来,想如何就如何。没人是你的对手,这世上就该你说了算。”
三只眼睛就这么冷冷地看向屋内,森冷的黑气以他为中心,缓缓向两人逸散开去,逐渐快要铺满整个地面。
并且不受控制地一直向上。他不再控制了。
眼见脚面被黑气覆盖,像一只枯萎的魔爪抓住脚腕往身上爬,桑蕴整个人已经躲到贴至墙上了。
她想和张献对视,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眼睛,那道幽幽的目光在黑暗中隐了形。
比怪物更恐怖的是虚无。
恐惧在无差别蔓延,她感觉自己被压得快要站不稳。
山淞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这一次他明确地知道,张献一定会杀了他,不止他,或许连桑蕴都不想放过。
一个如此容易发疯的仙君,竟是他们未来要辅佐的掌门人。
山淞冷笑着,第一次拔出了他的剑。
石剑无锋无煞,来自沧海之角一块泡了千年的天石,取名问悲,古朴无华,却是华明此生寻到的最满意的一把兵刃。
一开始山淞和问悲剑磨合得不算好,到现在才第一次正式出鞘。
被黑气充斥隔绝的一方天地,根本听不见华明在外面大声呐喊,要他们都住手。
不,就算听见了又如何?
拔剑若不是以命相搏,那与市井拿刀恐吓的泼皮何异。
况且。这位身载天命的碎星仙君,此刻怕是疯得连市井泼皮还不如了,他身上的气息……
山淞向前一步,问悲划出一道长沟,“你我从此止步。”
随即自己踏出那条线,与门口那道不断散发恐怖气息的身影正面相对。
几乎是被他挑衅的一瞬间,碎星剑已经平地飞起,化作悍然一箭射来,破空之声宛若鸟类哨鸣!
空中只看得见流星般的慧尾。
漫天黑气轰然撞开,房屋和大地开始颤抖。
桑蕴被隔绝在线外,视线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一阵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像是不认识这两个人了,一个会无端端生气伤人,另一个看见枪口撞得比谁都快。仿佛性命这种东西在他们心里都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命,也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我能问为什么吗?”
桑蕴想要大喊,可喉音尖挤无比,最后只是喃喃,她像是问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