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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浅滩惊雷（第1页）

晨雾像块湿透的棉絮，把整个浅滩裹得密不透风。

林缚踩着冰凉的河水，故意让破草鞋灌满泥浆，每走一步都趔趄一下，活像只被暴雨打懵的野狗。他身后的两个新兵更入戏，一个捂着流血的胳膊哼哼唧唧，一个干脆瘫在河滩上，望着追来的唐军哭爹喊娘，眼泪混着泥水流得满脸都是。

“别跑！再跑放箭了！”

身后传来唐军的呵斥，马蹄声踏碎水面，溅起的水花打在林缚背上，凉得像冰。他回头瞥了眼，二十多个唐军正呈扇形包抄过来，为首的队正握着横刀，眼神锐利如鹰，却始终保持着二十步的距离——显然是个极懂分寸的老江湖。

“往芦苇荡里钻！”林缚低吼一声，拽起瘫在地上的新兵，朝着那片密不透风的绿墙冲去。

芦苇比人还高，叶片边缘锋利如刀，割得脸颊生疼。林缚故意把脚印踩得又深又乱，还让新兵丢下半块发霉的麦饼，制造出慌不择路的假象。果然，身后的马蹄声慢了下来，队正的喝骂声透着犹豫：“都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林缚心里冷笑。这队正看着凶悍，实则比谁都惜命。三百石粮草比二十个流民的命金贵百倍，他绝不会真追进芦苇荡这种绝地。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腾起一股黑烟！

林缚猛地回头，只见浅滩对岸的粮车队伍里，火光正撕开晨雾，像条腾空的火龙。浓烟卷着火星冲上云霄，隐约能听见王五的怒吼和唐军的惨叫，隔着宽阔的河面传来，依旧震得人耳膜发疼。

“中计了！”唐军队正脸色骤变，调转马头就往回冲，“快回防！保护粮车！”

二十多个唐军慌了神，缰绳勒得战马人立而起，队形瞬间乱成团麻。林缚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捡起块尖石狠狠砸向最后一匹战马的后腿。

“嗷——”战马痛得人立而起，把背上的唐军掀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混乱的追兵彻底炸了锅，等他们好不容易扶起落水的同伴，对岸的火光己经烧得通天。

“走！”林缚拽起两个目瞪口呆的新兵，朝着下游的密林狂奔。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对岸的火己经烧疯了。

赵大像头蛮牛，抱着火罐在粮车之间穿梭，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砸。桐油混着松脂的火焰沾衣就着，几个试图扑火的唐军瞬间成了火人，在粮车之间惨叫着狂奔，把火势引向更深处。李三的箭矢则专盯举旗的兵卒，三箭下去，唐军的指挥旗己经换了三任主人，队伍彻底成了没头的苍蝇。

“抢中间那三辆！”王五的吼声裹在烟里传来，他的环首刀劈翻两个护卫，刀刃上的血珠甩在燃烧的粮袋上，瞬间被蒸腾成白雾。

孙二比猴子还灵活，顺着粮车的木架爬上车顶，用短刀撬开锁扣，缰绳一拽，受惊的骡马立刻拖着粮车冲向浅滩。赵大则举着长戟守在车后，戟尖挑着个试图攀车的唐军，像甩麻袋似的扔进火里。

“拦住他们！别让粮车过河！”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浓烟里炸出来。林缚在对岸看得清楚，那是个穿着明光铠的中年将领，正提着长枪组织残兵。他显然是这支押运队的主心骨，短短几句话就稳住了阵脚，三十多个唐军迅速结成盾阵，箭矢如飞蝗般射向渡河的粮车。

“噗嗤——”第一辆粮车的骡马中箭倒地，车辕重重撞在河床上，粮食撒了半河滩。

“赵大！推车！”王五怒吼着砍断缰绳，和赵大合力去推第二辆粮车。车轮陷在泥里，任凭两人青筋暴起，只挪动了半尺。唐军的箭雨越来越密，己经有两个队员中箭倒在水里。

林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突然抓起身边的火把，点燃早就备好的干芦苇，朝着上游的唐军追兵扔过去。火焰顺着风势蔓延，很快就堵住了他们回援的路，却也把自己暴露在对岸的视野里。

“那里还有乱匪！”明光铠将领的长枪突然指向林缚的方向，“分十人去剿了！”

十个唐军立刻脱离盾阵，淌着水朝林缚杀来。他身后的两个新兵吓得腿肚子转筋，林缚却突然冷笑一声，拽着他们往密林深处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哪怕用自己当诱饵，也要给王五争取时间。

“快推！”对岸的王五显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竟扛起断裂的车辕当撬棍，硬生生把粮车从泥里撬了出来。赵大趁机拽着骡马缰绳，第二辆粮车终于缓缓滑进河里，激起浑浊的浪花。

第三辆粮车也紧随其后，在箭雨中摇摇晃晃地驶向河心。

但麻烦来了。

浅滩下游的水流比预想中平缓得多，粮车在水里像喝醉了酒，半天只挪动了十丈。而唐军的追兵己经冲下河，最前面的盾手离第二辆粮车只有二十步远，枪尖的寒光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完了……”孙二趴在车顶上，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都在发颤。

王五的环首刀己经卷了刃，他抹了把脸上的烟灰，突然对赵大喊：“你带车先走，我断后！”

“俺不！”赵大的长戟拄在水里，“要走一起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上游的芦苇丛里窜出来，手里举着个冒着青烟的布包。

是林缚！

他不知何时绕回了上游，手里的布包显然是那包曼陀罗粉——此刻混了潮湿的草木屑，正燃着呛人的浓烟。“孙二！接住！”林缚用尽全身力气将布包掷向第二辆粮车。

孙二下意识地接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五一脚踹在屁股上：“往追兵堆里扔！”

布包划过道弧线，正好落在唐军盾阵前。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刺鼻的黄烟瞬间炸开，带着甜腻的异香弥漫开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唐军吸了几口，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手里的盾牌哐当落地，捂着脑袋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