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京城的夜色尚未褪尽,驿馆方向骤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刀剑碰撞声与战马嘶鸣,惊起寒鸦簌簌飞散。
火光在黑暗中窜动,映出人影绰绰,夹杂着北辽语的怒喝与惨叫。
凌夜立于书房屋顶,远眺驿馆方向的骚动,眸光冷冽如星。
“果然动手了。”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韩夜如鬼魅般落在他身侧,低声道:“公子,北辽使团遇袭,拓跋弘左臂中箭,伤势不重,但受惊不轻。"
"刺客留下三具‘尸身’,现场散落大靖制式箭矢与一枚仿造的侍卫令牌。”
凌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戏做得倒足。拓跋弘现在何处?”
“己由御医诊治,暂居驿馆内院,声称要彻查凶手,暂不入宫。”
韩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阏氏按计划,在混乱中‘无意’向拓跋弘透露,昨夜曾见二皇子府上的人与一名形迹可疑的西凉商贾密会。”
“很好。”凌夜眼中寒光一闪,“让他先疑着,这团火,待会儿朕前再烧旺些。”
……
辰时三刻,皇宫偏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如铁。
皇帝赵崇斜倚在紫檀木御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目光似闭非闭。
北辽使团遇刺的消息早己传开,拓跋弘称伤缺席,更让这场原本名为“共议边贸”的召见蒙上一层阴霾。
凌夜一身青缎常服,立在翰林院队列末尾,垂眸静立,仿佛一尊沉入深潭的石像。
“儿臣参见父皇。”
二皇子赵元启率先出声,语气恭谨,眼角余光却似无意般扫过凌夜的方向。他今日着暗绣蟒纹的绛紫袍,金冠束发,一身贵气逼人。
凌夜心中冷笑:“这般迫不及待要唱戏了?”
果然,礼部侍郎凌文渊紧接着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悲愤。
“陛下!老臣……老臣今日要状告逆子凌夜,勾结西凉,意图祸乱我大靖江山!”
殿内霎时一静,连熏香烟雾都仿佛凝滞。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北辽正使拓跋弘浓眉一挑,露出玩味的表情。
皇帝缓缓睁眼,眸光深沉如古井:“哦?凌卿,此言何意?”
凌文渊双手微颤地举起一本账册与几封密信:“此乃罪证!凌夜暗中与西凉商人交易,输送我朝禁运铁料,更……更与西凉王室通信,内容多有悖逆之言!"
"此外,昨夜北辽使团遇袭现场,发现了凌夜贴身侍卫的令牌!"
"他这是与西凉勾结,意图行刺北辽皇子,嫁祸大靖,挑起北辽与大靖战端,好让西凉坐收渔利!”
凌云霄紧随其后,叩首泣诉:“陛下明鉴!"
"兄长他……他自恃才学,对家族多有不满,更因父亲管教严厉而心生怨恨,竟行此通敌叛国之举!臣弟虽不忍,却不得不大义灭亲!”
他语气哽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若非凌夜早知其底细,几乎要被他这演技骗过去。
“好一个‘大义灭亲’。”凌夜心底嗤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上前半步,拱手一礼:“陛下,臣可否一观这些‘铁证’?”
皇帝颔首示意,内侍将证物呈至凌夜面前。
他拿起那本账册,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在几个数字和名目上略微停顿;
又展开密信,扫过那与自己笔迹有八九分相似的文字,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仿得确实用心,连我平日书写时‘捺’笔的习惯都摹了七分。可惜……终究是画虎不成。”
他放下证物,抬头首视凌文渊,语气平淡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