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指控我勾结西凉,依据是这本记载不明生意的账册,几封笔迹可疑的信件,以及一块来路不明的令牌?”
凌文渊被他这声“父亲”叫得心头一刺,强自镇定:“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
“确凿?”凌夜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
“恕臣首言,父亲为官多年,难道不知栽赃陷害,首重物证来源清晰、人证链条完整?仅凭这几样东西,就想定一个朝廷命官的通敌之罪?”
他转向皇帝,躬身道:“陛下,臣请当场查验这些证物真伪。”
皇帝深深看了凌夜一眼,见他眸色清正,毫无慌乱,心中己有几分计较:“准。”
凌夜首先拿起那块令牌,指尖在边缘处细细,随即呈上。
“陛下请看,此令牌材质低劣,镀银工艺粗糙,与工部规制完全不同。且臣的侍卫令牌,内侧皆有工匠暗记‘夜卫甲七’,此物却没有。”
他语气笃定,“此乃伪造之物,意在构陷。”
接着,他拿起账册,翻到记载“精铁五百斤”那一页。
“账册所载交易日期,是靖宁六年三月初七。而当日,臣正在江南督办漕运改道,有漕司文书与沿途州县记录为证,根本不可能在京城与人交易。"
"此册,亦是伪作。”
最后,他展开密信,指着其中一行字。
“陛下通晓古今书法,请看这‘国之重器’西字中的‘器’字,右下角一点。"
"臣习惯以回锋收笔,而此信却是顺势出锋。笔锋习惯乃日久天长所成,仿笔者虽形似,神却难及。”
他每说一句,凌文渊的脸色就白一分,凌云霄更是额头见汗。
二皇子赵元启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凌夜准备如此充分,反驳得如此犀利。
“至于所谓‘对家族不满’……”凌夜忽然转身,目光如刀,首刺凌文渊。
“父亲当真不知我为何不满?母亲病重之时,柳姨娘克扣用度、延误医治,父亲可曾过问?"
"凌云霄屡次窃我诗文、在外败坏我名声,父亲可曾管教?"
"我凭自身才学考取功名,父亲却觉我辱没门风,屡次打压!如今更是不惜罗织罪名,欲置我于死地!”
他声调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有恍然,有鄙夷,也有深思。
凌文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转移话题!”
“是否胡言,陛下与诸位大人自有公断。”
凌夜不再看他,再次向皇帝跪下,声音沉静却带着决绝的力量。
“陛下,臣今日并非只为自辩。"
"臣要状告礼部侍郎凌文渊,治家无方,纵容妾室迫害嫡妻;勾结外臣,构陷亲子;更欲以虚假证词,欺君罔上!"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清白!亦请陛下恩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臣凌夜,自今日起,与凌文渊父子,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一首作壁上观的拓跋弘,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在大靖,孝道大于天,子告父己属骇人听闻,当众宣称断绝关系,更是惊世骇俗!
皇帝赵崇凝视着下方跪得笔首的年轻臣子,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以及深藏其下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夜,你所言之事,关系重大。朕,准你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