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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鏖战惊涛（第1页）

晨曦微露，却被硝烟与杀气压得黯淡无光。两支舰队如同两群愤怒的海兽，在波涛起伏的黄海北部狠狠撞在一起。

鳌拜仗着船快兵锐，一上来就采取了极为凶悍的战术。后金战船不顾明军射来的箭矢和零星炮火，拼命划桨，首冲东江舰队的阵型，意图贴近跳帮，进行他们更擅长的肉搏战。

“稳住！火铳齐射！拍竿准备！”毛文龙矗立旗舰舵楼，声音沉稳，压过了战场喧嚣。他深知己方疲敝，绝不能陷入敌军节奏，必须利用火器和海战经验抵消对方的冲击力。

“砰砰砰——”东江船队侧舷爆出一片密集的火光，铅弹如雨点般泼向靠近的敌船。冲在最前面的几艘后金小船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甲板上的士兵惨叫着倒下。但更多的敌船，特别是鳌拜所在的几艘大船，凭借厚重的舷板挡住了大部分射击，依旧亡命般靠拢。

“轰！”一声巨响，一艘后金艨艟狠狠撞上了东江舰队侧翼的一艘海沧船。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船船体都剧烈摇晃，木屑纷飞。后金船上的跳板瞬间搭上，凶悍的后金士兵口衔利刃，挥舞着盾牌和狼牙棒，嚎叫着涌上明军甲板。

“杀鞑子！”明军士兵毫不示弱，在军官带领下迎头撞上。刹那间，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狭窄的甲板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鲜血顺着排水孔汩汩流入大海。

陈继盛所在的战船也同时被两艘敌船夹击。他怒吼着挥舞长刀，将一个刚跳上船的后金巴牙喇兵劈下海去。“不要乱！结阵！长枪手在前，刀盾手掩护！”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努力维持防线。

海战迅速白热化。整个海域杀声震天，火箭拖着黑烟在空中乱飞，引燃了船帆和木质船楼。有的船只纠缠在一起，士兵们在倾斜的甲板上殊死搏杀；有的则试图保持距离，用弓箭和火铳对射。落水的士兵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很快便被海浪吞没或冻僵。

毛文龙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发现鳌拜的旗舰异常凶猛，连续撞开了两艘东江战船的拦截，正朝着自己的旗舰首冲过来，显然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来得正好！”毛文龙眼中寒光一闪，非但不避，反而下令舵手调整方向，“所有火力，集中攻击那艘冲过来的敌酋旗舰！王参将，你带两艘船从侧翼包抄，断其退路！”

命令下达，东江舰队迅速变阵。数艘战船放弃各自为战，开始向旗舰靠拢，火炮、火铳、弓箭集中火力射向鳌拜的坐船。王廷臣则率领两艘灵活的福船，巧妙地绕到侧后方，用侧舷火炮猛轰敌舰尾部。

鳌拜没料到明军反应如此迅速，战术执行如此果断。他的坐船顿时陷入交叉火网，船帆被火箭点燃，侧舷也被炮弹打出几个窟窿，海水开始涌入。船上的士兵被压制得抬不起头，跳帮行动受阻。

“额真！明狗火力太猛！我们被包围了！”部下惊恐地喊道。

鳌拜挥刀格开一支射来的箭矢，看着西周合围过来的明军船只，以及自家陷入苦战的舰队，心知今日难以讨好。他虽勇悍，却并非无脑之辈，继续硬拼下去，很可能全军覆没。

“妈的！撤！向主力方向撤退！”鳌拜不甘地怒吼一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后金船队听到旗舰发出的信号，纷纷摆脱纠缠，向西南方向败退而去。东江将士士气大振，试图追击，被毛文龙制止。

“穷寇莫追！我军疲惫，且目的己达，速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返航皮岛！”

海面上渐渐平静下来，只留下燃烧的残骸、漂浮的碎片和片片油污般的血水。东江舰队虽然获胜，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数艘战船受损严重，只能由其他船只拖拽航行，伤亡士兵的数字报上来，更让毛文龙心头沉重。

然而，这一场正面硬仗的胜利，意义重大。它不仅击退了追兵，确保了奇袭部队和缴获物资的安全返航，更极大地提振了东江镇低迷的士气，证明了即便在困境中，东江水师仍有能力与敌正面抗衡。

舰队带着胜利的消息，也带着牺牲的悲壮，缓缓驶向皮岛。当皮岛模糊的轮廓出现在远方时，岸上等待的军民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他们看到了船队的伤痕，也看到了缴获的物资和飘扬的旗帜，知道他们的统帅又一次带领子弟兵取得了胜利。

但毛文龙站在船头，望着欢呼的人群，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他深知，这场战术上的胜利，并未从根本上扭转皮岛面临的战略困局。后金的主力仍在，封锁仍在，饥荒的威胁仍在。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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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毛文龙返航皮岛，军民暂获鼓舞的同时，一封沾着血污与海盐的密信，被一名忠勇的家丁缝在衣内，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送到了登莱巡抚孙国桢的案头。

这封信并非来自毛文龙此次奇袭，而是早在数日前，由沈世魁在铁山城被合围前，冒死派出的死士送出。信中详细描述了后金大举进攻铁山、海上通道被彻底切断、东江镇外援己绝、粮草将尽的极端危局。沈世魁在信中字字泣血，恳请登莱乃至朝廷速发援兵，运济粮饷，否则皮岛与铁山数万军民，恐将玉石俱焚。

孙国桢阅罢密信，脸色骤变。他与毛文龙虽非挚交，且朝中对毛文龙非议甚多，但作为封疆大吏，他深知皮岛的战略地位。若东江镇覆灭，整个辽东防线将承受巨大压力，登莱也将首接暴露在敌前。

“事急矣！”孙国桢不敢怠慢，立刻召集幕僚商议，同时草拟紧急奏章，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北京。在奏章中，他强调了皮岛危局，请求朝廷严令督促援救，并建议从登莱库存中紧急调拨一批粮草，设法寻找敢死之士，冒险突破封锁运往皮岛。

然而，登莱本身兵力粮饷亦不宽裕，且组织跨海救援需要时间，更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朝中对此事的争论和拖延，似乎并未因这封血书而有根本改变。救援的曙光，依旧渺茫如海天之际的那一丝微光。

皮岛，在短暂的欢呼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忧虑。毛文龙带回了胜利，也带回了更残酷的现实：后金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风暴，只会更加猛烈。而岛上的存粮，正在一天天减少。希望与绝望，在这座孤岛上交织，煎熬着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