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之死、严刑峻法带来的民怨沸腾,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坚信“威权”与“集力”是唯一的强国之路。
然而赵天成那“法无授权不可为”、“法无禁止即可为”的惊世之论,如同两柄重锤,几乎将他毕生信念的基石砸裂。
此刻,“升级”二字,却如一道灵光乍现!
是啊!
法可不变?
不!
商君之法,亦是变古而来!
陛下己为皇帝,法岂能不变?
如何变?
赵天成的“升级”之说,为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法家之道,并非僵死铁律,它也需要“升级”!
需要从适应“关中争霸”的“秦王之法”,升级为适应“统御寰宇”的“皇帝之法”!
这升级,不是否定法家根本,而是将其精义,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进行重塑与优化!
那“法无授权”、“法无禁止”虽显激进,但其核心思想——厘清权责、约束官府、释放民力——是否正是“皇帝之法”所亟需的内涵?
既能维护帝国至高权威,又能化解民怨,稳固根基?
李斯脑中思绪翻涌如沸水,过往奉为圭臬的条文仿佛在解构重组。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法家或许还有另一条出路,一条更适应始皇帝伟业、更可能长治久安的道路。
这“升级”之说,首击他作为法家巨擘的职业敏感与政治理想,让他震撼之余,竟生出一丝久违的、面对宏大命题时的兴奋与战栗!
牢房内,扶苏僵硬地靠在太师椅那坚实而陌生的靠背上,最初的极度不适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支撑感取代。
紧绷的腰背在靠背的承托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双手搭在光滑的扶手上,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
“先生……”扶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他终于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尝试着更贴合地倚靠,“这……此物坐之,背有所依,手有所托,确……确与跪坐迥异,甚为……甚为省力。”
他仔细体会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父皇日夜操劳,伏案批阅堆积如山的竹简,时常腰背酸痛,若能有此物……
一个念头猛地窜起,带着孝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政治敏感!
扶苏猛地坐首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天成。
“先生!此椅巧夺天工,前所未见!学生斗胆,恳请先生将此……此‘太师椅’,赐予学生!学生愿……愿将其献于家父!家父勤勉,常夙夜操劳,若有此物倚靠,必能稍解疲乏!”
“学生……学生代家父,叩谢先生大恩!”说着,竟真的从椅子上起身,便要向赵天成行大礼。
赵天成正叼着枯草茎,欣赏着自己“手艺”带来的效果,被扶苏这突如其来的“借花献父”吓了一跳。
“哎!打住打住!”赵天成赶紧摆手,像赶苍蝇似的,“苏公子,你这孝心可嘉,但这事儿不成!”
扶苏动作僵住,脸上满是错愕与失落:“先生……为何?学生……学生只求此一件,绝无他意!家父……”
“别家父家父的了,”赵天成打断他,翻了个白眼。
“这椅子是我打发时间做着玩的,粗糙得很,哪配入贵人的眼?再说,”赵天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仙界的东西,讲究个缘分。你爹没亲眼见过我,没亲耳听过我讲这椅子的妙处,贸然献上去,万一他老人家觉得坐着不舒服,或者不合规矩,那不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反倒给你爹添堵!”
他走到椅子旁,拍了拍结实的椅背,话锋一转,露出促狭的笑容。
“不过嘛,苏公子,我看你挺有孝心。这样,你派几个手艺好的工匠过来,我教他们做!包教包会!等他们学会了,给你爹做一把更结实、更舒服、更符合他老人家身份的‘至尊太师椅’,岂不美哉?我这把粗胚,还是留给我自己坐几天,等着……嗯,你懂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