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怿眉头一凛,面色峭厉,“仙长的意思是,侪州邪祟的根源与邪魔无关。”
酆抱一捋了捋苍白的须髯,点了点头,“不错,剑宗捉拿的邪祟乃是风伯山恶煞吞噬神魂,诡化而成。其意根念动心思巧诈,极擅夺取凡人躯壳,自然与山怪大为不同。”
恶煞?
陵怿心道,恶煞乃是煞灵不断吸食凶秽之气,修炼成兽形的一种恶怪,其生性嗜杀,凶残无比,常常出没于荒蛮险恶之地。
风伯山福地洞天,实在不该出现此等恶怪。可倘若酆抱一所言不虚,山下真的有吞噬神魂的恶煞,那么被吞噬的神魂又从那里来?
飘忽的眼光闪过一丝寒冷,陵怿道:“侪州内事晚辈本不应该干涉,但洞天灵脉事关三州,又不得不替宗门多问一句,风伯山乃一方仙山福地,生于天地造化,怎么会突然出现恶煞。”
酆抱一没有回答,沉默许久,垂下视线望向那口漆黑的棺柩,“是老夫给棺里少年打开了风伯山结界,以至禁制错乱,煞灵潜入洞天。”
……等等?
什么叫给他打开结界以致煞灵潜入?
陵怿脸色陡变,这话不就在说邪祟是他一手酿成?
可笑!真当他死了就胡乱抹黑是吧。
当日酆抱一亲口交代风伯山有两道结界,洞天设阵法相隔,他入山只能打开一道护山结界,又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避开阵法之域。
所以陵怿闭关数月余,一直待在洞天阵法七里外的石洞里,从未进入风洞天,亦没有察觉到煞气。
何况他在山林里遇到的并不是什么恶煞,而是一个个神魂缺失,徒有力魄控制肉躯,只知杀戮的怪物。
陵怿愈发不敢想象,酆抱一当着梅璋一个外人就敢这么污蔑他,可见早把摧毁灵脉的罪戾推到了他的身上。
是啊,死人不会开口。
或许酆抱一打开山下结界的那一刻,就没想让陵怿活着出来。
拿他做替死鬼,把炼成怪物的千阵宗弟子假称邪祟,赶在侪州内乱之际将毒道大宗梅家牵扯其中……
陵怿大抵猜到酆抱一要做什么了。
现在还剩下几个问题。
山林夜袭的邪卒。杀一个仙门弟子很容易,但把活人炼成邪祟般的怪物却需要一种极其阴毒诡异的禁术。而这种法术并不是仙家之道,在宗门极易为人发觉。
那么,是谁敢在道州施展禁术,又是如何藏身。
再则是庚符。酆城近日的邪乱梅家未必不知,这个时候还要少主梅璋亲自携将前往酆家,其中必有蹊跷。如果说那枚庚符大有威力,身为家主的梅乘绝对不会轻易相赠。
除非对梅乘来说,剑宗之行可以拿到比庚符更为有益的东西。
而取得庚符的酆抱一,又准备用它干什么?
还有一件事,陵怿入山闭关之前酆抱一以洞天禁制为由,将他的三千袋拿走代为保管。
那里有师父给的护身法宝,得尽快找回来。
梅璋这个身份在剑宗方便行事,他还得继续用着。
陵怿眼光微敛,观觑着孤光摇曳下的漆黑棺柩,当下拂起花袖,猛地一拍扶手,“晚辈还以为里面躺着什么前辈仙人,原来就是这、这恶徒惹出的祸事!”
酆抱一神情显出几分诧异,摆了摆手,叹气道:“贤侄有所不知,少年在剑道之上悟性极高,老夫修行数百年,从未见过这等天资。
“况且,此事不完全是他的过失,凶邪变化至今,何尝不是老夫当初的一念之差。”
陵怿:……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我。
酆抱一在陵怿面前越是和气蔼然,就越让陵怿觉得笑中有刀。
当初酆抱一也是顶着这张面孔仁慈相待,哪知还未出关便被杀个措手不及,害得他不仅境界跌落,还险些丧命风伯山。
这种鉴戒,一次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