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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十一 公元314年316年（第1页）

建兴二年（甲戌年，公元314年）

正月

?初一前后，有像太阳一样的物体坠落到地上；又出现三个太阳相连的现象，从西方向东移动。

?初七，宣布大赦。

?有流星从牵牛星方向出现，进入紫微星座，光芒照亮大地，坠落在平阳北边，变成肉团，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对此很厌恶，询问大臣。陈元达认为：“这是女宠过盛，要亡国的征兆。”刘聪却说：“这是阴阳常理，和人事无关！”刘聪的皇后刘氏贤明，常劝谏刘聪的不当行为。十九日，刘氏去世，谥号武宣。此后，刘聪的宠妃们争相邀宠，后宫秩序混乱。

?刘聪设置丞相等七公；又设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两千士兵，由儿子们担任；设左右司隶，各管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管六夷十万落，每万落设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掌管选拔官员。司隶以下六官，地位仅次于仆射。任命儿子刘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晋封晋王。其他宗室和大臣也各有任命。

?二十二日，王子春和王浚的使者到襄国，石勒藏起精锐士兵和铠甲，故意展示老弱士兵和空虚的府库。他向北跪拜使者，接受王浚的书信。王浚送他拂尘，石勒假装不敢拿，挂在墙上早晚跪拜，说：“我见不到王公，见他的赏赐就像见到他本人。”又派董肇向王浚上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去幽州奉上皇帝尊号；同时写信给枣嵩，求任并州牧、广平公。

?石勒向王子春打听王浚的政事，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没粮食吃，王浚有百万粮食却不救济，刑罚严酷，赋税劳役繁重，忠臣贤士离心，外族反叛。人人都知道他要灭亡，他却得意洋洋，还建官署、设百官，自比汉高祖、魏武帝。”石勒拍着桌子笑说：“王彭祖真能被活捉了。”王浚的使者回蓟城后，说石勒势力弱小，真心归附。王浚大喜，更加骄傲懈怠，不再设防。

?杨虎劫掠汉中官民投奔成国，梁州人张咸等起兵赶走杨难敌。张咸以梁州归降成国，汉嘉、涪陵、汉中都成了成国领土。成主李雄任命李凤等为各州刺史。

?李雄虚心纳贤，按才能任官；让太傅李骧治理内政，李凤等安抚外部；刑法宽松，监狱没有滞留的囚犯；兴办学校，设置史官。百姓赋税，男丁每年三斛谷，女丁减半，生病的再减半。每户调绢不过几丈，绵几两。事务少、劳役稀，百姓富足，新归附的都免赋税。当时天下大乱，只有蜀地安定，连年丰收，甚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等都归附他。巴郡报告有晋兵，李雄说：“我常担心琅邪王势力弱被石勒消灭，没想到他还能出兵，真让人高兴。”但成国朝廷没有礼仪制度，爵位泛滥；官吏没有俸禄，靠百姓供给；军队没有编制，号令不严，这是它的缺点。

二月

?初二，朝廷任命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等。因张轨年老多病，任其子张实为副刺史。

?石勒整兵准备袭击王浚，却犹豫未动。张宾说：“袭击要出其不意。您滞留不走，是怕刘琨和鲜卑、乌桓成后患吧？”石勒问怎么办，张宾说：“他们不如您有智谋，您远征他们也不敢动，且他们想不到您能千里奔袭幽州。轻兵往返不到二十天，等他们商议出兵，您己返回。刘琨和王浚虽是晋臣，实为仇敌。您向刘琨送质子求和，他会乐意看王浚灭亡，不会救王浚。用兵贵神速，别拖延。”石勒说：“我没明白的，您都想到了，我没什么可犹豫的！”

?石勒连夜进军，到柏人时杀了主簿游纶，因游纶的哥哥游统在范阳，怕泄露军机。派使者带信和质子给刘琨，自称有罪，愿讨伐王浚赎罪。刘琨大喜，向各州郡发文，说自己和猗卢正商议讨石勒，石勒走投无路愿讨王浚赎罪，还将派六修南袭平阳，这是多年诚心感动上天的结果。

三月

?石勒军到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派人报告王浚，想率兵抵抗，被游统阻止。王浚的将官们说：“胡人贪婪无信，肯定有诡计，请攻击他们。”王浚发怒：“石公来是要拥戴我，敢说攻击的斩首！”众人不敢再言。王浚设宴等待石勒。

?初三，石勒清晨到蓟城，喊门兵开门；还怕有伏兵，先赶几千头牛羊，说是送礼，实际想堵塞街巷。王浚开始害怕，坐立不安。石勒入城后纵兵抢掠，王浚身边的人请求抵抗，王浚仍不许。石勒到王浚的厅堂，王浚走出大堂，被石勒的士兵抓住。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和她并坐，让王浚站在面前。王浚骂道：“胡奴敢欺骗我，太凶恶叛逆了！”石勒说：“您位高权重，见朝廷灭亡不救，还想自称天子，不是叛逆吗？您任用奸人，残害百姓，毒害燕地，是谁的罪？”派王洛生带五百骑兵送王浚去襄国。王浚投水自杀，被捞上来，在襄国街市斩首。

?石勒杀了王浚麾下一万精兵，王浚的将官们争相到军门谢罪送礼；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来，石勒召他们责备：“王浚暴虐，我讨伐他，众人都来庆贺，你们却和他同流合污，怎能逃脱杀戮？”他们回答：“我们世代在晋朝做官，受晋朝俸禄，王浚虽是粗人，仍是晋的藩臣，所以追随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修德义，专靠刑罚，我们死也是本分，何需逃脱！请处死我们。”说完不拜就出去了。石勒召他们回来道歉，以宾客之礼相待。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指责朱硕、枣嵩等收贿乱政，游统不忠，将他们斩首。查抄王浚将官、亲戚的家产，都达巨万，只有裴宪、荀绰家只有一百多套书，十几斛盐米。石勒说：“我不只为得幽州高兴，更为得到这两人高兴。”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遣送流民回乡。石勒在蓟城停留两天，烧毁王浚的宫殿，任前尚书刘翰为幽州刺史驻守蓟城，设置地方官后返回。孙纬截击石勒，石勒勉强逃脱。

?石勒回到襄国后，派人把王浚的脑袋送给汉国，算是打了胜仗的证明。汉国挺看重他，封了一堆大官，还想多给十二块地盘，石勒推辞了，只接了两块。另一边，刘琨想找拓跋猗卢帮忙打汉国，可拓跋猗卢手下有一万多家胡人想跟石勒勾结，拓跋猗卢把他们全杀了，也就没法帮刘琨了。刘琨这才明白石勒根本没想投降，吓得赶紧上奏说：“东北八个州，石勒占了七个，朝廷以前给我的地盘，就剩我这儿了。石勒离我就隔座山，早上出发晚上就到，底下人都怕得要命，我就算想干点啥，也实在没力气啊！”

?刘翰不想跟着石勒，转投了段匹磾，段匹磾就占了蓟城。王浚以前的手下阳裕、朱左车等人，也各自找了新靠山。那时候中原好多老百姓逃难，好几万家都投奔了慕容廆，慕容廆按他们老家在哪儿，设了冀州、豫州这些郡来安置。之前王浚让邵续当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王浚败了后，邵续先跟着石勒，石勒还让他儿子邵乿当督护。后来王浚原来的渤海太守刘胤跑来劝邵续：“想立大功得靠大义，你是晋朝忠臣，咋能跟贼人混呢？”正好段匹磾也写信邀邵续归顺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就答应了。手下人说：“那你儿子咋办？”邵续哭着说：“我咋能为了儿子当叛臣！”杀了几个反对的人。石勒听说后，把邵乿杀了，还派兵围邵续，段匹磾派弟弟文鸯来救，石勒才撤兵。

?襄国闹大饥荒，二升谷子就值一斤银子，一斤肉要一两银子，物价贵得吓人。杜苾的手下王真在休障偷袭陶侃，陶侃逃到滠中，周访赶来救他，把王真打败了。

?夏天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重，嘱咐手下：“文武将官得好好安抚百姓，上要报国，下要安家。”不久张轨就死了，长史张玺等人上表让他儿子张实代他的职位。

?六月，汉国的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刘曜屯在渭沬，赵染屯在新丰。赵染看不起守将索綝，长史鲁徽劝他：“晋朝君臣知道打不过，肯定会拼命，不能轻敌。”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厉害，我收拾他跟拆朽木似的，索綝这小子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早上带几百轻骑兵就去迎战，还说“抓了索綝再吃饭”。结果在城西被索綝打败，回来后悔说：“没听鲁徽的话，还有脸见他！”竟先下令杀鲁徽。鲁徽骂道：“你自己傻还固执，打了败仗就杀忠臣撒气，天地在上，你肯定死得不安稳！”朝廷后来升了索綝的官。

?刘曜、赵染又跟殷凯带几万兵攻长安，黮允先败后胜，夜里偷袭殷凯军营，杀了殷凯。刘曜转而去怀县围河内太守郭默，郭默粮尽，送妻子当人质求买粮，买完又守城。刘曜气坏了，把郭默妻子扔河里，接着攻城。郭默想投奔新郑的李矩，李矩派外甥郭诵去接，兵太少不敢动。正好刘琨派参军张肇带五百多鲜卑骑兵去长安，路不通往回走，路过李矩营寨，李矩劝张肇帮忙，汉兵一看见鲜卑人，没打就跑了，郭默才得以投奔李矩。汉主刘聪把刘曜召回蒲坂驻扎。

?秋天，赵染攻北地，被黮允打退，中箭死了。

?石勒开始让各州郡查户口，规定每户交二匹帛、二斛谷。

?冬天十月，朝廷任命张实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十一月，汉主刘聪让晋王刘粲当相国、大单于，总管朝政。刘粲小时候挺有才，可当了宰相就变得骄横奢侈，疏远好人亲近坏人，对人严苛还不听劝，国内人都开始讨厌他。

?周勰听他爹的遗言，趁着吴地人对晋朝有怨气，想作乱。让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周札的命令，招兵想讨伐王导、刁协，不少人响应，连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周札听说后吓坏了，告诉义兴太守孔侃。周勰见周札不赞成，不敢动。徐馥的同伙害怕了，反过来杀了徐馥，孙弼也死了。周札的儿子周续还聚众响应，左丞相司马睿想派兵镇压，王导说：“少派兵不够，多派兵又空虚，让周续的族弟周莚去就行，他忠诚有谋略。”周莚连夜赶到，在门口碰见周续，拉他去见孔侃，坐下后对孔侃说：“您咋让贼人坐这儿？”周续拔刀逼周莚，周莚喝令郡里的吴曾把他杀了。周莚想杀周勰，周札不让，把罪推给堂兄周邵，杀了周邵了事。周莚都没回家看母亲就走了，他母亲慌忙追他。司马睿让周札当吴兴太守，周莚当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大族，没深究，还像以前一样安抚周勰。

建兴三年（公元315年，乙亥年）

?正月，朝廷让平东将军宋哲屯在华阴。成国的李雄立任氏为皇后。

?二月，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等职，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刘琨为司空，刘琨推辞没接受司空。

?南阳王司马模败后，都尉陈安去秦州投奔他儿子司马保，司马保让他带一千多人讨叛羌，挺看重他。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诬陷陈安有二心，想杀他，司马保没同意，张春就派刺客去杀陈安。陈安受伤后逃回陇城，还继续给司马保进贡。

?朝廷封拓跋猗卢为代王，允许他设官属，给代、常山两郡当封地。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莫含，莫含不想去，刘琨劝他：“并州能在胡、羯之间保住，全靠代王，你去当他心腹，是整个州的指望啊。”莫含才去了，拓跋猗卢很器重他，常让他参与大事。

?拓跋猗卢法律严苛，族人犯法，有时整个部落都要受罚，老小互相搀扶着去受死，别人问去哪儿，就说“去送死”，没一个敢逃跑躲藏的。

王敦派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弢，前前后后打了几十仗，杜弢的将士死了不少。杜弢只好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司马睿不答应。杜弢给南平太守应詹写信，说自己过去和应詹“一起讨伐乐乡，本来祸福与共。后来在湘中，是怕被杀才求生，才聚集众人。要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帮我辨明是非，让我能向朝廷表忠心，加入义兵，不管是北征平定中原，还是西进攻取李雄，都能赎我以前的罪，就算死了也跟活着一样！”应詹把信交给司马睿，还说“杜弢是益州秀才，向来有声望，是被同乡逼迫的。现在他悔过向善，应该派人接纳他，好让江、湘的百姓安定下来！”司马睿这才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受降，赦免杜弢反叛的罪过，任命他为巴东监军。可杜弢接受任命后，将领们还是不停地攻打他。杜弢气坏了，杀了王运又反了，派手下杜弘、张彦杀了临川内史谢擒，还攻占了豫章。三月，周访进攻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到临贺。

汉国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汉国东宫延明殿下了血雨，太弟刘乂心里不舒服，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怎么回事。崔玮、许遐劝刘乂：“皇上以前立您为太弟，只是想稳住人心；他心里早就想让晋王刘粲继位了，王公以下没有不迎合他意思的。现在又让晋王当相国，仪仗威严比东宫还重，国家大事都由他管，各位王还都有自己的军队当羽翼，形势己经不利于您了。您不光当不上皇帝，早晚还有危险，不如早点想办法。现在东宫西卫的精兵不少于五千，相国刘粲轻率，找个刺客就能解决；大将军刘敷天天出门，他的军营能偷袭拿下；其他王都还小，容易对付。要是您有意，两万精兵很快就能到手，大张旗鼓进云龙门，宫里的卫兵肯定会倒戈迎接您！大司马刘曜也不会反对。”刘乂没听。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刘乂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关进监狱，找别的理由杀了他们。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东宫，不让刘乂参加朝会。刘乂又担心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上表请求当老百姓，还要求取消自己儿子们的封号，又夸晋王刘粲好，请求立他为继承人，可卜抽把表扣下没往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