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成绩并不算特别好,就算在这个垃圾齐聚的班级里,他也不是次次考试都是第一,严通自认为学习并不是很努力,但最后考试水平和他也不相上下。
每当严通觉得全班都是傻逼的时候,就会盯着徐子扬的后背看一会,以确认自己不是这个班上唯一的异类,他用一种寻找同伴的目光打量他的背影,虽然他俩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严通觉得,徐子扬心里也许有和自己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严通形容不出来,但如果没有那东西,他俩都早就和看《肉蒲团》和《古惑仔》的男生一起,烂在烂泥堆里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严通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小卖部看见了徐子扬,他正在跟老板买笔,升入高三后每个月都有大量的模拟试卷发下来,会做的人寥寥无几,但徐子扬每一张都认真做了,以导致他的原子笔几乎以每星期一根的速度消耗着,徐子扬问老板:“可以单独买一根笔芯么?”老板说:“三毛。”徐子扬问可不可以两毛,老板说:“可以,你一次性买10根,我给你算两块。”徐子扬犹豫,最后掏出三毛,买了单独一根笔芯,老板表情在说“会不会算账?”
徐子扬买完笔芯又回到学校里,此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严通知道徐子扬回去干嘛,他是回去写试卷的,他喜欢在教室里做作业,严通偶尔也这样,每一次都会碰到他。
今天严通也在教室写试卷,比徐子扬早离开一会,他在学校门口的粉店花一块钱吃一碗肉丝粉,最后一口下肚的时候看见徐子扬出来了,他在学校门口的垃圾桶里捣鼓了两下,捡出来两个塑料瓶,刚要放进书包,就遇到刚看完《肉蒲团》回来的几个男生,那几个男生一开始是对徐子扬勾肩搭背,估计在说一些类似“班长,这么晚才走啊?”的话。
寸头每次都这么开场,一开始先示好,然后趁人松懈不备的时候,突然给予痛击。
果然,寸头为首的几个男生开始掏徐子扬的裤口袋,这是要跟他要钱,寸头对着徐子扬的后脑勺来了一掌刀,严通本来想装没看到,但徐子扬偏偏看了他一眼,他发出痛苦的喊声,眼睛又闭上了。
他不知为何,心里一紧,他把一元硬币放在餐桌上,然后拿上书包赶了过去。
“哥,算了吧,把他打坏了太麻烦。”严通说。
“呀,是你啊?叫你去录像厅你不去,在这当护花使者啊?”
严通说:“我也要抄他作业的,你平时的考试答案,我也是抄他的。别打坏了,应付老师。”
“我看他这副样子不爽很久了,装什么好学生啊,每天就往那第一排一坐,还要跟那几个老逼互动来互动去的,吵死了。”
老逼指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以及校长。
“消消气,你吃米粉不?先去吃点?”
寸头和一众兄弟正好没吃饭,而且还从徐子扬的裤口袋里搜出了几块钱。
几人去了粉店,严通回看了一眼,发现寸头没看这边,于是对徐子扬说:
“走吧,赶紧走。”
徐子扬坐在地上,捂着后脑勺,站起来后也往粉店走,严通赶紧拉住他,说:“你干什么?”
“我的钱。”他回答。
严通说:“哪来的钱,他去吃粉了,你赶紧走。”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寸头,发现对方注意力不在这边,就拉着徐子扬离开他们的视线,拐着小路离开。
一路上徐子扬没主动说话,严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道,才发现各自家中相距不过两个街道,到路口的时候徐子扬左拐,回头看了严通一眼,没说话,点了个头,然后就钻进巷子里,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严通推着自行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双新的运动鞋,他喊:“妈?”
黄贵兰说:“你弟弟来了,来吃饭吧。”
“哥。”小武一边动筷子,一边喊。桌上少见地有红烧肉这样的大菜,黄贵兰还在厨房忙活来忙活去,捣鼓一阵又端上来一碗青菜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妈,上次跟你说的事,你钱准备好了吗?”小武边吃饭边说。
黄贵兰“嗯嗯”了两声,严通问:“什么钱啊?你又要钱做什么?”
“哎呀,哥,没你的事,你好好念书吧。”
严通说:“是你要钱,还是爸爸要钱?”
“哥!跟我爸没关系,我这次有个好买卖,一本万利,咱家年底就能变暴发户你信不信?”
“我不信。”
“你那点见识。就是读书读傻了,有什么用啊……”
黄贵兰说:“小武,你要跟妈说清楚,这确实不是你爸要钱吧?”
“他每天喝得醉鬼似的,哪来这心思。我是真想让咱家好啊!哥今年不就要考大学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哥,你到时候可得谢谢我,你的学费我包了。”
晚上小武和黄贵兰在房间里不知道商量什么事,严通心烦意乱,但不敢分心,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上考场,此时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18岁时他就看清楚了一个事实,人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那么一定要去一个新的环境,去一个能帮助自己不断向更高处前进的,一个有活力和有能动力的环境中去,人如果一直和不求上进的人待在一起,迟早自己也变得没有出息,最后就是一滩烂泥,彼此仇恨和埋怨,然后把那可悲的贫穷又通过繁衍传递下去。
那天晚上他做了两张试卷,一张数学一张英语,数学129分,英语差点91分,自己文科一直很好,能拿260以上,这样语文打个120的话,他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考到长沙去。他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