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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灯照破琉璃劫（第2页）

“啊——！”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绝望到极致的哀嚎，抱着孩子冰冷的尸体，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砰！！！”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幻境瞬间切换！是那个兵丁狰狞的脸，抬起的脚狠狠踹向墙角的小泥炉！炉火西溅！紧接着，另一只脚蛮横地踢翻了盛满药汤的陶罐！金褐色的救命药汁，如同被扼杀的希望，泼洒在肮脏冰冷的地面上！

“不！！！”胡灵儿的意识发出崩溃的尖叫！那泼洒的药汁，仿佛是她被践踏的道心，是她被劫气枷锁死死困住的慈悲！净世琉璃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纯净的光华被泼天的愤怒、绝望和巨大的无力感染成了绝望的血色！

“散播疫气，祸乱乡里！砸了！”兵丁头目冰冷麻木的喝令声如同丧钟！

场景再次切换！破庙！冰冷的草堆！孙承岳浑身泥水血污，只着单衣，在凄风冷雨中与饿狼搏命！

她“看”到他为了护住那捆湿柴狼狈翻滚，险象环生！她“看”到饿狼的獠牙几乎要撕裂他的喉咙！她想冲过去，想引动一丝琉璃净光驱散野兽！但恐怖的劫气连锁画面再次闪现——力量波动引动劫气爆发，将搏斗中的孙承岳和狼群一同吞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被双重枷锁（劫气后果与心火反噬）死死禁锢！

“承岳！”绝望的呐喊在识海深渊回荡。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浓郁、霸道、苦涩辛辣到让灵魂都在颤抖、仿佛能灼烧神魂的气息，猛地灌入她的感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意识与现实连接的薄弱点上！是那碗墨黑的药汁！它像是一柄沉重无比的破城锤，裹挟着凡俗最极致的苦与辛，狠狠砸在了她识海幻境与现实交错的壁垒之上！

幻境轰然剧震！济世堂门前绝望的妇人、冰冷的孩童尸体、泼洒的药汁、狰狞的兵丁、与狼搏命的孙承岳……所有的画面连同那恐怖的劫气反噬幻象，如同被重击的琉璃镜面，骤然崩裂、扭曲、重叠！心火劫的黑焰在这崩裂的混沌中疯狂暴涨，如同失控的怒海狂涛，要将她最后一点清明彻底吞噬、焚毁！

“灵儿！”

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幻境风暴与心火劫的咆哮，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骤然刺入！带着一种无视虚妄、源自生命本源的穿透力！

是孙承岳！那声音嘶哑、干裂，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却有着一种磐石般的、纯粹依靠意志发出的坚定！

“看着我！灵儿！看着我！”那声音在呼唤，带着不容抗拒的、凡人的力量。

胡灵儿混乱到极致的意识被这声音猛地一扯！在幻境崩裂的缝隙间，她“看”到了——现实中，破庙的浓重黑暗里，孙承岳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那双曾映照日月星辰、曾燃烧斗战金焰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没有法力流转的神光，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情感——深不见底的痛，焚心蚀骨的忧，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般的不屈守护！那双眼睛里，映着她自己痛苦扭曲的模样，也映着这劫气笼罩下最深的无力，却唯独没有放弃！

没有神通！没有法力！只有一双凡人的眼睛！一双因她而布满血丝、因她而承载着整个地狱重量的眼睛！这纯粹的情感力量，竟比任何神光都更刺破心魔！

“还记得吗？”孙承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笨拙却温暖的抚慰力量，努力穿透她识海中的风暴与劫火，“那次…在花果山后崖…夕阳把整片云海都烧成了金色…你采了后山最甜的…我们坐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看晚霞…”

他的声音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艰难地挖掘出来，带着凡尘的烟火气。

“你说…那云…像裙摆上的金线…你还说…那桃子…甜得…像偷喝了蟠桃园的琼浆…”

胡灵儿识海中疯狂肆虐的心火风暴与劫气幻影，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凝滞！那些破碎的、绝望的、缠绕着劫气阴影的画面，似乎被这笨拙的、带着花果山阳光、甜香和纯粹爱意的回忆碎片，轻轻地…撬开了一道缝隙。那回忆里，没有劫气，没有瘟疫，只有纯粹的、属于他们的温暖。

孙承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身体那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丝丝放松的迹象！他心中剧震，如同在无边的劫火中看到了一丝熹微的曙光！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滚烫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量传递过去。他继续说着，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专注，将那遥远的、美好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地注入她濒临崩溃的识海：

“…晚风…吹起你的头发…有…有桃花的味道…你笑我…说我…被夕阳镀成了金红色…像…像个冒牌的小金乌…”

一点微弱的光，如同寒夜中挣扎的萤火，在胡灵儿眉心那被心火与劫气黑丝包裹的深处，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重新亮了起来！

那光，不再是高高在上、纯净无瑕的琉璃心光，而是沾染了红尘烟火气的、带着温暖、甜蜜和守护记忆的……心灯！

心火劫的黑色烈焰与缠绕的劫气黑丝，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扑向那点微弱的心灯之火，试图将其吞噬！然而，那灯火虽弱，却异常坚韧。它汲取着孙承岳源源不断注入的、带着花果山晚风和甜香的记忆碎片，汲取着他此刻毫无保留的、凡俗而深沉的守护意念，竟在那汹涌的黑色心火与劫气缠绕中，顽强地燃烧着，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一点点地…驱散着周围的黑暗与污秽！这盏灯，点燃于凡尘的情，照亮的是对抗劫火的路！

现实中的破庙里，胡灵儿眉心那点光华越来越亮，虽然依旧被翻腾的心火黑气和劫气缠绕，却己不再是完全被压制。她紧锁的眉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舒展了一丝丝。滚烫的体温，似乎也回落了极其微弱的一线。那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

孙承岳感受到了！他心中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更紧地抱着她，脸颊贴着她依旧滚烫却不再那么紧绷的额头，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低语，讲述着那些只属于他们的、平凡而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为那盏以情为油、以念为芯的心灯添油续火。

火堆的余烬旁，靠着墙壁的老药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看着孙承岳笨拙而执着地讲述着甜蜜的往事，看着胡灵儿眉心的光华在绝望的心火与劫气中挣扎着重新亮起。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见证奇迹的微光，又像是洞悉了某种更宏大宿命的深沉叹息。

他默默地站起身，动作轻缓，没有打扰那对在生死边缘、以凡尘情念对抗天道劫火而紧紧相拥的夫妻。他走到自己的药篓旁，借着炭火最后一点微光，从最底层，摸索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线装册子。册子的封皮是深褐色的粗纸，上面用极其朴拙、却力透纸背的笔迹写着三个字——《百草经》。

老药农将这本册子轻轻放在了孙承岳触手可及的地上，挨着那个空了的黄铜药罐。然后，他重新背起药篓，拿起靠在墙角的药锄，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簇在无边黑暗与劫气笼罩下依旧顽强燃烧的微小心灯，以及灯下紧紧相拥的身影。他压低了斗笠，转身，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庙外依旧未曾停歇的风雨之中。

脚步声很快被滂沱的雨声彻底吞没。

破庙里，只剩下孙承岳低沉的、如同梦呓般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呢喃，和火堆余烬偶尔爆出的一声轻微噼啪。

漫长的黑夜，似乎终于被那盏微弱却坚韧的心灯，灼开了一道缝隙。庙外浓墨般的天色，在风雨的间隙里，悄然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