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庄这几天好像闭门不出,但听说从县里请了厉害的教头……”
“……隔壁李庄被一股溃兵洗劫了,死了好多人……”
“……官道上往来的兵马拉练比以前多了……”
“……听说北边闹饥荒更厉害,人都开始易子而食了……”
一条条杂乱的信息汇聚到王康这里。他沉默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外部世界的轮廓和潜在的威胁。
他发现,张二爷似乎暂时没有立刻报复的迹象,可能是在积蓄力量,或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给了北壑村宝贵的喘息时间。但同时,更大的混乱正在逼近,溃兵、饥荒,任何一样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信息。他前所未有地渴望更多、更准确的信息。
他找到那个会使一点弓箭的瘦高青年,名叫阿木。
“阿木,你眼神好,脚程怎么样?”王康问。
阿木有些紧张:“还……还行。”
“从今天起,你别干别的了。”王康递给他一小块肉干,“每天,往官道和张家庄方向远远地探看,不用靠近,就看有什么异常,多少人,往哪走。看到就回来告诉我。这事,比打猎更重要。”
阿木似懂非懂,但紧紧攥住了那块肉干,重重点头。
一张简陋的、由流民口述和远处窥探编织而成的信息网,开始以北壑村为中心,悄然向外延伸。
村子中央,那堆日夜不熄的篝火上,架起了一个用泥巴和石头垒砌的简陋炉灶。王康将收集到的那些零星铁矿砂和能找到的所有废铁片放了进去,点燃了能找到的最耐烧的木炭。
火焰升腾,热浪灼人。
所有人都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打铁,对他们来说,是如同法术般神秘的事情。
王康回忆着模糊的冶金知识,用一根粗陶管对着炭火猛吹(简易鼓风),让温度尽量升高。
废铁渐渐变红,软化。王康用两根粗木棍夹住一块烧红的铁片,放到一块充当砧板的大青石上,抡起另一块坚硬的大石头,拼命砸了下去!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西溅!
那铁片只是微微变形。
力量不够,温度也不够。
王康没有气馁,再次将铁片投入火中加热,然后继续捶打。一次又一次。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周围的村民默默地看着,眼神从最初的期盼,慢慢变得有些失望。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当王康几乎要脱力时,那块顽固的铁片,终于在被反复加热捶打下,有了一点点延展的迹象,虽然距离打成有用的工具还差得远,但至少证明,这条路,或许能走通!
王康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看着那块只是稍微变扁了些的废铁,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
希望,如同这炉中微弱却顽强的火焰,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艰难地维持着。
而村庄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锻打的闷响,也如同一种无声的宣告,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倔强地飘荡着。
它们飘出村庄,飘过荒野,或许,也飘进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北壑村,这只原本微不足道的蝼蚁,正在试图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粗糙而坚韧的网,试图在那张笼罩一切的巨网落下之前,抓住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