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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大打出手（第1页）

大宁国（李宁王朝）

仲襄郡城·柳树村

村长家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油碟里，溅起细小的油花。白茯苓蹲在地上整理地铺，粗麻被褥在她指间翻折，被角磨出的毛边蹭过掌心，带着灶房柴火的烟火气。墙角的水缸里，下午打来的井水还在微微晃动，水面映着她浅碧色的裙角，像浸在水里的荷叶。

“师兄，你说这毒水究竟是何人所为？”她把最后一块补丁塞进被褥缝隙，指尖沾着些棉絮，“柳树村既非交通要道，又无金银矿藏，为何偏要在此投毒？”

瞿到成坐在木凳上，指尖着剑鞘上的缠布，那布是去年在西域买的胡麻织锦，磨得发亮。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那是院外老槐树的枝桠，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无数只伸向窗棂的手。“你还记得李寡妇家菜地里的土吗？”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思索，“那土里的天南星粉末，浓度比井水里高三成，说明投毒者不仅懂药理，还懂土壤吸附毒性的原理——这绝非寻常歹人能做到。”

白茯苓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腕间的赤铜铃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声响。“我更在意那个跛脚人。”她从药篓里取出白天收集的布丝，放在油灯下细看，深蓝色的粗麻纤维上，还沾着些青黑色的粉末，“他的鞋印里有铁屑，布料是军营规制，又接触过天南星……会不会是退伍的士兵？”

“退伍士兵不会用太丹的毒方。”瞿到成从怀里掏出那枚带“丹”字的铜钱，放在灯下转动，铜钱边缘的磨损处泛着铜绿，“这钱流通至少五年，却在他常去的老宅出现，说明他在宁国潜伏己久。”他忽然想起下午在池塘边发现的军布碎片，“太丹细作惯用‘跛脚’‘断臂’做伪装，三年前西市火药案的主谋，就是装成瘸腿货郎。”

白茯苓的指尖猛地一顿，被褥从膝头滑落。“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投毒不是为了钱财，是想……”

“制造混乱。”瞿到成接过被褥重新铺好，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麻传来，“柳树村离东城粮仓不过十几里，若村民大规模发病，官府必调粮仓的粮食赈灾，届时……”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正是细作趁机混入粮仓的良机。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油灯的光晕猛地一颤，将瞿到成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拉满的弓。他瞬间按住腰间的剑柄，青玉剑穗无风自动，剑鞘里的“流云十三式”佩剑发出轻微的嗡鸣，那是剑骨遇杀气的征兆。

“东南角的竹林。”瞿到成的声音压得极低，耳廓微微颤动，捕捉着远处的动静，“竹叶在响，但今夜无风。”他记得傍晚勘察时，那片竹林紧挨着村长家的后墙，竹枝离屋顶不过三尺，刚好能藏人。

白茯苓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腕间的铃铛，指尖触到铃铛上的缠枝莲纹，那是瞿到成下午特意给她讲过的机关——横摇三下能发出穿云哨音。她忽然想起戌时三刻去井边打水，井沿的青苔上有半片草鞋印，右深左浅，正是跛脚人的步态，当时只当是村民打水留下的，此刻想来却汗毛倒竖。

“我去看看。”瞿到成站起身，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地面的草屑，发出“沙沙”轻响。他从药篓里取出个小瓷瓶，塞给白茯苓，“这里面是甘草汁泡的棉球，遇毒烟捂住口鼻。记住，铃铛响三声，我无论在哪都会回来。”

白茯苓接过瓷瓶，瓶身冰凉，贴着掌心的温度。“师兄，他的跛脚会不会是伪装？”她忽然想起老宅里的脚印，右脚印深得有些刻意，像是故意加重力道。

瞿到成扣剑的手指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管真假，这双腿总藏着破绽。”他推开房门时，木门轴发出“吱呀”声，被他用指尖轻轻按住，只留一道缝，“锁好门，别开窗。”

夜露打湿了瞿到成的靴底，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他贴着墙根绕到屋后，月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竹枝间的阴影里，果然有个黑影正猫着腰，右腿不自然地向外撇着，手里握着柄短刃，刃身映着月光，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毒的征兆。

“李寡妇家的井，滋味如何？”瞿到成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块石头砸进深潭。

黑影猛地转身，短刃瞬间指向瞿到成的咽喉，动作快如闪电，却在最后一寸时顿住——他的右腿没能跟上身体的转动，膝盖打了个趔趄，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破绽。借着这刹那的停顿，瞿到成的佩剑己出鞘半寸，剑锋抵住了他的手腕。

“果然是你。”瞿到成看清了那人的脸，左眉上的黑痣在月光下格外醒目，深蓝色粗布短褂的袖口沾着些青黑色粉末，正是下午在老宅发现的毒物，“上门女婿的身份，装得倒是逼真。”

跛脚人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像破风箱在拉，“瞿大夫好眼力。只可惜，你不该多管闲事。”他手腕一翻，短刃以诡异的角度削向瞿到成的肋下，右腿却下意识地向后撤，露出脚踝处的绑带——那绑带比寻常的粗三倍，里面显然藏着东西。

瞿到成旋身避开，剑锋带起的风削断了几根竹枝，竹叶簌簌落在两人肩头。“你这招式，有点像是太丹的‘断水刃’，但是又不像，你究竟是何人。”他认出这招式的来历，与三年前使者遇刺现场留下的刃痕如出一辙，“只是配上你这跛脚，倒是失了三成威力。”

跛脚人的眼神骤然变冷，短刃上的幽蓝光芒更盛：“那就让你尝尝‘腐骨毒’的厉害。”他猛地踏前一步，右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周围的竹叶纷纷坠落，借着这漫天叶雨，短刃化作一道寒光，首刺瞿到成的右臂。

瞿到成挥剑格挡，两刃相交的瞬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杏仁味——是番木鳖与天南星的混合毒，比村民井水里的浓度高十倍。剑锋擦过短刃的刹那，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短刃的侧锋划过高举的右臂，三道血痕立刻冒了出来，泛着诡异的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