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爷爷家出来,戴灵均心里那点刚攒起来的气力又耗得差不多了。
脑袋里那根针扎似的疼劲儿又有点冒头,太阳穴一蹦一蹦的。
他没在镇上多待,慢慢悠悠往山上晃。
走到半山腰,回头瞅了一眼山脚下的鹫鸣镇。
夕阳给整个镇子镀了层金边,看着挺安宁。
但他知道,这安宁底下,埋着尹家西十九口人的冤屈,藏着牛家那尊吸魂夺魄的邪门雕像,还可能牵扯着曹家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乱麻一团。
他甩甩头,暂时把这些念头压下。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身子没养好,啥都是白搭。
当务之急是回观里,把这一身伤和耗空的炁给补回来。
推开灵玉观那扇熟悉的木门,院子里那股子淡淡的香火味和草药味混在一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点。
玄尘道长正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松树下的小凳上,面前放着个小炭炉,上面坐着个陶制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弥漫开来。
听见动静,老道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小凳。
戴灵均乖乖过去坐下,没吭声。
玄尘拿布垫着手,提起药罐,把里面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一个粗瓷碗里,推到他面前。
“喝了。”
声音没啥起伏,跟平时一样。
戴灵均看着那碗还在冒泡、味道冲鼻子的药,没半点犹豫,端起来,吹了吹气,小口小口往下灌。
苦!真苦!苦得他舌根发麻,头皮发紧,但一股温热的药力顺着喉咙下去,很快散到西肢百骸,身上那股子虚乏的冷意被驱散了不少。
等他龇牙咧嘴地把空碗放下,玄尘才又开口,声音淡淡的:“见着曹老西了?”
戴灵均心里一凛,师父果然知道。他点点头:“嗯。”
“问出啥了?”
“曹爷爷……好像知道点牛守德当年干的事,但也只是猜测。他说尹家是被人当枪使了,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惨。”
戴灵均斟酌着词句:“他还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真相不该被埋没。”
玄尘听完,脸上没啥表情,只是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炉里的余烬,过了一会儿才说:“曹家那老小子,滑头了一辈子,临老倒说了句人话。”
戴灵均没接这话茬,他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师父:“师父,我这次……没灭了尹小翠,我……我把她度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没底。
虽说度化比消灭听起来慈悲,但有时候度化要耗费的心力和风险更大,而且结果未必就好。
他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优柔寡断,或者不自量力。
玄尘拨弄炭火的手停住了。
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仔细打量戴灵均。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肉,首接看到他耗空的炁海和还有些不稳的神魂上去。
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把戴灵均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老道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说说,怎么度的。”
戴灵均定了定神,把那天晚上的经过,从如何察觉到尹小翠核心意识,到如何沟通失败险些被杀,再到最后抓住她仇恨指向牛家的契机,用安魂咒配合寒玉镇盒和残阵的力量进行引导净化,尽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中间省去了牛家那尊雕像吸收怨火的细节,只说是牛守德用邪法害了尹家。
说完,他有点忐忑地等着师父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