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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孤臣逢难（第1页）

蓟州城头，残阳如血。

李邦华扶着垛口，眺望北方连绵的群山。山的那边，是虎视眈眈的清军大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花白的须发上，竟映不出半分暖意，反倒衬得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愈发憔悴。

“督师，风大，回行辕吧。”亲兵统领李忠捧着一件旧披风，轻声劝道。

李邦华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山隘间升起的几缕黑烟——那是清军又在焚烧来不及撤走的村庄。

“今日是哪个方向？”他声音沙哑地问。

“回督师，是北峪口一带。据逃回来的百姓说，岳托派出的掠粮队洗了三个村子，男女老幼……尽数屠戮。”李忠的声音低沉下去。

李邦华闭上眼，仿佛能听到风中传来的隐约哭嚎。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砖上，骨节处顿时渗出血丝。

“督师！”李忠惊呼。

“无妨。”李邦华摆摆手，转身走下城楼，“去行辕。”

督师行辕设在原蓟州卫指挥使司衙门，如今早己没有了往日的威仪。院子里堆放着各种守城器械，角落里架着几口大锅，锅里熬着稀薄的米粥——这是准备分发给城中难民的。

穿过庭院时，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李邦华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仅有的几块干粮递过去。孩子们一哄而上，抢过干粮就往嘴里塞。

“造孽啊……”李邦华长叹一声，快步走进议事堂。

堂内，一幅巨大的蓟州防区沙盘占去了大半空间。沙盘上山川城池俱全，但代表清军的蓝色小旗己经插满了长城外侧，更有几面小旗甚至越过了边墙，首指蓟州城。

“今日军情如何？”李邦华走到沙盘前，沉声问道。

早己等候在此的几位将领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副总兵王廷臣上前禀报：

“督师，情况不妙。多尔衮主力仍在墙子岭一线与我军对峙，但其游骑己经渗透到马伸桥一带，离蓟州城不足三十里。”

“我军伤亡情况？”

“昨日至今，各隘口上报阵亡二百七十三人，伤者倍之。最可恨的是。。。。。。”王廷臣欲言又止。

“说！”李邦华厉声道。

“是白广恩部！”王廷臣终于忍不住怒道，“他们驻防的罗文峪段，昨日又有两座烽火台被拔。据逃回来的士兵说，他们曾向白部求援，可白广恩的亲兵队长竟然说。。。说。。。。。。”

“说什么？”

“说让他们自求多福，白总兵的兵是要留着保命的，不是救人的！”

“砰！”李邦华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作响，“混账东西！”

众将噤若寒蝉。他们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督师发这么大脾气。

李邦华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继续说。”

王廷臣硬着头皮继续禀报：“还有更过分的。白广恩部昨日又到城南的刘家庄抢粮，与当地乡勇发生冲突，打死打伤乡勇七人，抢走粮食二百余石。庄内百姓现在围在行辕外，要求讨个公道。”

李邦华只觉一阵眩晕，连忙扶住沙盘才站稳。外有强敌，内有蛀虫，这仗还怎么打？

“督师，要不要派兵去白广恩大营，把人要回来？”性如烈火的参将赵信忍不住抱拳请命。他曾在辽东与建奴血战，身上伤疤累累，最恨这种祸害同袍的行径。

“不可！”李邦华立即否决，“眼下大敌当前，若与白广恩部发生冲突，岂不是让建奴有机可乘？”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曹变蛟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