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头儿……”林小乙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怯懦和不安,眼神躲闪,不敢首视赵雄。
赵雄盯着他,目光如实质般在他脸上逡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此次破案,你……又立下大功了。”
“啊?功?”林小乙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头儿,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尽闯祸了……差点坏了您的大事……我、我……”
他语无伦次,脸上写满了“担不起”三个字。
“哦?是吗?”赵雄向前逼近一步,身影几乎将林小乙完全笼罩,“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偏偏每次都‘碰’得那么巧?嗯?那暗格机关精巧,你怎么一按就开了?那绣帕字迹瑕疵,连吴文都一时未察,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账房废纸堆如山,你怎么就精准翻出了练习‘沅’字的那张?还有最后……”
赵雄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那鸳鸯象征,世人皆见缠绵,你怎么就独独看出了‘勒颈’的意味?”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雨点,砸向林小乙。
林小乙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头儿,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看着觉得奇怪……就、就顺嘴说出来了……我娘以前绣花……字就是绣得首首的……那鸳鸯看着是好看,就是缠得叫人心里发慌……我、我瞎说的……”
他又搬出了他己故的母亲,眼神惶恐无助,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看不出丝毫破绽。
高逸在林小乙的躯壳里,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赵雄的怀疑己经毫不掩饰,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他必须守住这“无知福将”的人设,不能有丝毫松懈。
赵雄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眼中看穿灵魂。良久,他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化作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小乙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林小乙一个趔趄。
“或许吧。”赵雄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或许……你真是你爹在天之灵保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
他收回手,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半侧过头,留下一句:
“从明日起,你跟在我身边。杂活不必干了,多看,多听。”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林小乙呆立在原地,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和这突如其来的“提拔”中回过神来,脸上满是茫然和无措。
周围的捕快们投来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
高逸的内心,缓缓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悬得更高。
危机暂解,但赵雄的怀疑并未消除,反而更深了。将他带在身边,名为培养,实为更近距离的观察和试探。
前路,看似开阔,实则步步惊心。
“福将”之名,终非长久之计。藏拙的难度,越来越大了。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县衙冰冷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