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来了方濡。”顾逢晟沉静的面容总算露出几分得救的轻松,皱着眉看向身旁不肯松手的酒鬼,“他哭半天了,你哄哄吧,我说不好他。”
被叫“酒鬼”的沈谦晔突然清醒,松开攥住顾逢晟西服的手,仰头又灌下一大杯酒。
他瞥了顾逢晟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都被我妹放弃多少年了,你安慰我的那都是人话吗?”
顾逢晟无语,暂且不去理会被他戳到痛处的伤心事,起身整理好褶皱的西装后坐到一旁离沈谦晔稍远的位置。
跟一醉鬼没什么好争辩的,他忙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安慰人半晌还要被定论不是人。
“方濡我跟你说,刚才他说我把感情看得太重,那你说人跟动物的区别不就是有感情吗,如果我连一点情爱都没有那我还活什么劲儿,我干脆出家好了!”
沈谦晔喋喋不休讲述,撂下酒杯后又很快抱住赵方濡,鼻尖在他衣前蹭了蹭,敏锐地闻到一丝有些熟悉的气味。
混沌意识突然清明,沈谦晔退身向后,一脸从实招来的严谨。
“你衣服上怎么有斯棠的味?”
赵方濡经他一提也愣了愣,刚想解释但酒鬼又靠近他身侧确定。
“没错就是斯棠的香水,这是我给她在法国带回来的古董香,你刚见斯棠了?”
顾逢晟闻言也向他投过来一道好奇的目光,虽未开口却有些意味深长。
“属狗的吧你。”赵方濡无奈笑笑,推开沈谦晔落了座,神色平静,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沈谦晔大约猜到些缘故,一脸笑着又去顾逢晟那旁凑,“看来今天有人能陪我一起伤心了。”
这话无稽,只是为了逗趣,赵方濡当然不至于买醉,只是借着酒精发泄情绪。他这辈子也无法像沈谦晔那样随心所欲,任何事前都要思虑再三,小心翼翼,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唯独,在沈斯棠那失了冷静。
她是他所有克制里的失控,是他的不冷静、不退让。
加了冰块的酒精悉数灌进口中,胸腔那团名为鬼使神差的火焰稍稍熄灭。他眉间愁思明显,一进来的时候沈谦晔就发现了。
“斯棠这丫头心思幽深,你俩棋逢对手,从年龄到性格上都不太合适。”
沈谦晔举杯跟他相碰,是提点也是宽慰,“更何况,她还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呢,虽说这几年她一次也没跟我提过陆冕,但每次路过空政大院她那眼神都不对,八成是心里还有,要不然怎么一直不见她谈恋爱?”
赵方濡听得认真,却不认同沈谦晔后半段话,比起那个远在西北的初恋和在学校跟他打过照面的应游,他更担心那位能让沈斯棠舍身救命的落汤鸡向谌。
有些事不能细想,对聪明人而言太过通透也是另一种残忍。
2014年三月末,相识第二年,沈斯棠给了向谌一份价值千金的合同。
“当你男伴还要签协议吗?”
他故意玩笑着,实际上也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
院里海棠盛放,怎么看都是生机勃勃,但她眼里始终弥漫着他看不清的阴郁。
留在她身边,成为她身后什么都算不上的人,向谌却并没觉得快乐。这只能姑且算是权宜之计,因为他对蒋文珠断联的事也无比茫然。
而这些年的筹谋和计划已经成了执念,仿佛不在她身边就无处可去。
“当男伴用不上协议,但是你的未来需要。”
沈斯棠神色淡淡,连看也没看他就垂下视线继续研究被她摊在桌上的棋谱。
她眼眸专注,似乎在对书里的一局死棋下了赌注。
向谌迟疑她这话,接过文件仔细翻看,终于看到合约之下的剧本。悬起来的心很快收回去,他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我给你报了表演班,台词训练以及修复你发声的各种课程。”沈斯棠合上棋谱,静静看他一会儿后勾起微笑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拍戏不是可惜了吗?”
他越讨厌的地方她越要让他去,那个追名逐利的师姐他屡次惋惜,那她也让他到那个大染缸里去,顺便看看他是不是一如既往像他表达的那般纯粹。
向谌皱着眉翻动不算太厚的剧本,应该是电影,场次不多,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但看到最后的人物介绍时还是犹豫了。
“这个人物适合你,虽然戏份不多但也算是很伟光正的角色,而且还是个戏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依旧笑容明媚,被她翻动的纸张似乎从向谌的脸上划过,温和又尖锐。
就像她嘴里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句让他听起来有些刺耳的字。
向谌并不在意,他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抬眼跟她确认,“你觉得我能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