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这别院花木扶疏,院内还引了活水,造了楼阁水榭,方盈二人坐在水榭中赏花,不冷不热的,很是舒适,坐累了也能随时起身,往后面竹林里散步。
周从善扶着她的手,边走边同她说竹林那边栽种了哪些花卉,“……还有几丛晚开的芍药,如今正当花期,一会儿挑开得好的,给你剪下些来,带回去插瓶。”
“好啊,我们府里的芍药大多都谢了,如今只有绣球、蔷薇开着,荷花才见花苞。”
“你们家的绣球花是不是从蜀中来的?”
“对,都是从原先洋州府里移栽过来的,怎么?你也想种?”
周从善点头,开封府后宅花木稀少,无甚景致,她很是不惯,从开春以来就忙着栽树种花,听好友说绣球花,便也想栽上一些。
“那我回去叫人给你送些过去。”方盈道。
“哪有在花期移栽的?”周从善笑着摆手,“你给我剪几支好看的花送来就行,等到秋日,花期过了,再叫花匠挑几株粗壮易成活的挖出来给我。”
方盈笑道:“我还真不懂这些,原来花期不能移栽么?”
“花会掉光的,而且要成活,连枝叶都得修剪掉大半,更别说花了。”
方盈惊奇:“你这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还真下功夫钻研了?”
周从善道:“钻研谈不上,就是不想叫下面人糊弄,再说闲着也是闲着。”
开封府里就她和秦王两位主人,平日人情往来仅限于皇亲,周从善的日子确实比较清闲。
“还有个好处,见了宫里那几位,谁说我不爱听的,我就说花草。”周从善边说边笑,“只张贵妃就叫我挡回去好几次。”
“只张贵妃?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有啊,她们有一位算一位,哪个没有自己的心思?我才不掺和她们的事。”
“那是不能掺和。”
方盈笑着应和,与周从善谈回花草,二人赏了一回花,又到后面小楼里用了点心,歇了午觉,才离开别院。
周从善坚持把方盈送到纪府门口,方盈进府先带着芍药花去见李氏,给她挑了几支艳丽的叫人插上。
李氏却怕她出门一趟,回来累了,催她回去歇着。
方盈累倒不累,但是略觉内急,便依言告退。
回房更衣后,她叫人传话下去,明日一早挑开得好的绣球剪下十支,送去开封府给秦王妃,“记得先拿来给我过目。”
麦草应声去了。
方盈觉着腿有些酸,便歪在榻上叫立春按腿,按着按着,正有些瞌睡,纪延朗回来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还没开口,纪延朗先说:“躺着吧,我去更衣。”
方盈打哈欠打得眼冒泪花,也没看清他脸,还是立春待里间门关上了,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郎君像是不高兴。”
“是吗?”
方盈拿帕子擦擦眼角,等纪延朗换好衣裳出来,便仔细往他脸上瞧。
“你几时回来的?玩得高兴么?”纪延朗走过来坐下,见方盈一直盯着自己,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瞧着不大高兴。”脸上的笑都是强撑出来的。
纪延朗搓搓脸:“果然藏不住,幸亏没先去见娘。”
方盈听这话不对,也正经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纪延朗从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压着火气道:“仗打赢了,最近不是论功行赏么?三哥的顶头上司,就是如今兼代州和三交两地兵马部署的冯进宇,上表把都部署江崇海告了。”
江崇海是官家做节度使时,就追随左右的亲近部下,平定江南后封了宣徽北院使、加同平章事,征讨北赵时亦立了功,而冯进宇却是北赵降将。
方盈听纪延朗讲了二人身份,惊讶道:“那他还敢告?难道是因为被抢了功?”
“不,是因为三哥。”
方盈没明白:“啊?”
“冯进宇上表说三哥战时不听号令,致兵马折损,他如实上报,江崇海却隐匿不提,朝廷赏罚颁下来,三哥见别人都有封赏,独他没有,竟还大闹一场,说冯进宇有意打压他。”
纪延朗说到此处,实在压不住怒火,声音也高了:“这事我都不用去信问,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