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楚玉堂笑起来,一身银白罩纱长衫风流倜傥:“难得今日没有兖王殿下,只有我们三人。来,我先敬步兄一杯。这批货走完,下次再见也不知什么时候。”
步观澜沉默着喝完一杯酒,而后看向闻遥,说道:“你留在汴梁城?”
闻遥夹肉:“嗯。”
步观澜:“兖王有军职,若有一日天水北辽交战,他上战场,你可要随他一同前去?”
“去呗,还能不管?”
“步老兄啊步兄,看看,星夷剑可是变了不少。”楚玉堂长吁短叹摇头晃脑:“从前是不见踪影的关外神仙,现在——”
闻遥扒饭:“我算是成家的人,和以前能一样吗?”
楚玉堂唇边笑意倏忽落下,但也只有一瞬。马上,他再次笑意盈盈,拖着声应道:“是是是。”
步观澜垂眸,忽而开口道:“兖王不错,配得上你。”
鬼市主拿着的酒杯登时转个方向,被他牢牢握在手里。楚玉堂抬眼,意味不明看向步观澜。
闻遥坦然点头:“他自是极好。”
步观澜:“若是世上若是有谁能够抛下一切同你离开,便只有他了。”
所以说疯子有疯子的好处。旁人身在红尘俗世,为名为利为亲缘人情,总是牵扯纠缠不清。只有赵玄序那般为世人惊愕的狂悖之徒可以全然不顾,说断就断。
步观澜语气静静:“私心里,我望你安乐。若是有机会,与他尽早抽身。”
“好!”闻遥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真心实意,举起酒杯朝着步观澜敬了一下:“我心里有分寸。”
“嗯。”步观澜略略点头,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玉堂手掌仍旧抵着酒杯,一动未动。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直到底下人匆匆来报,说阿音午睡醒了。偌大一个商队,那么多人马,却都在等一个娃娃睡醒后再启程,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遥看在心里,明白步观澜真是将小刀与阿音照顾的极好。
步观澜起身:“走了。”
闻遥与楚玉堂一同站起来,送步观澜下楼。小刀抱着阿音,阿音一看到闻遥就张手要她。闻遥笑着抱抱她,叮嘱到:“回去听哥哥的话,没事儿少勒你哥脖子。”
都快给勒细了。
阿音羞怯地红了脸蛋。
步观澜侧过身,目光落在闻遥身上。
“走吧。”闻遥笑起来,潇洒挥手:“改天去琉璃岛看你们啊。”
琉璃岛与汴梁相距甚远,闻遥说出来却仿若近在咫尺。
步观澜点头,走到一匹黑亮骏马前翻身而上。小刀与抱着猫猫头竹编的阿音也上了马车,车队随即浩浩荡荡离开。
闻遥与楚玉堂站在城门边,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快要看不见。
步观澜从始至终腰身挺直,双目定定看着前方。倒是罗九,在快要彻底看不到闻遥时忍不住回了一下头,感叹着对步观澜道:“你二人不愧是江湖绝顶高手。离别不言伤,跟话本子里一样潇洒。”
步观澜微微垂眼:“人生在世,只要活着终可相见,为何伤感?”
“不打算说明白?”
“没有什么可说。”
“你分明喜欢她。”
“喜欢就一定要说?我知她有心悦之人,且她也心悦对方,这就很好。”步观澜在罗九古怪的目光下继续说道:“琉璃岛于她太小,我也不会放弃步家。我与她之间没有可能,很早就知道,心思说出来不会有半点好处。”
从闻遥随商队来到琉璃岛,步观澜便觉得此人古怪。他总觉得一个人要是太自由豁达,到了极致也是一种凉薄。
怎么会有一个人同你说说笑笑、近在咫尺,可又像海上潮汐时的明月,捉不到手心呢?
俗人留不住闻遥,现在便来了个同样在世俗之外的赵玄序。
步观澜无话可说,明白有些人是上天注定、恰到好处的缘分。
得了吧,这话可太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