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也存了私心,不想过往的苦楚都由主子一人独自承受。
郑普想了许久,将过往娓娓道来。
——
几年前。
崔语琴自萱堂出来,直到回了卧房仍愁眉不展。
庄平遥走到崔语琴身旁,替她脱下外袍挂在木架上,“老太太还不松口吗?”
“是啊,和赵家的婚事看来只能应了。”
多年前,赵家祖母曾于崔家祖母有恩,二人约定后代联姻,熟料二人皆只有女儿。待到孙辈,崔家只有两个儿子,赵家子嗣多,只是成年的却只有一个大女儿赵丘心,余的赵家的女儿不过几岁。
崔家祖母重诺,怕自己死后,此事便不了了之,定要在自己死前将婚事办了。无论怎么周旋断不肯松口。
两家联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赵丘心时日无多,嫁过去是要做一辈子寡夫的,难听点便是冲喜。母父将子女嫁去冲喜,明里众人都会客气地恭喜成了一段好姻缘,私下难免被人诟病。
崔语琴孝名远扬,她不愿违了母亲的愿,又不喜因“卖儿子”致自己名声受损,此事两难全。
庄平遥握着崔语琴的手,关心道:“语琴,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也知你夹在中间难做。你的难处旁人是不理解的,我恨不能替你分忧……”
庄平遥随即话锋一转,面上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只是瑜儿年岁还小,不宜早早嫁人。况且咱们就一个瑜儿,若是嫁人了,日后见得便不似现在这般多了。瑜儿很敬爱你这个母亲,他也舍不得离开咱们。”
母亲长久施压,崔语琴已决定妥协,答应两家联姻,只是这联姻的人选她一直有些犹豫。
庄平遥所言,崔语琴并非不知,只是他的一番软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已经隐隐有了决断。
六皇女对怀风的殷勤她看在眼里,她原想着若能乘机与皇室拉近距离也是好的,对崔家百利无害。
只是听闻瑜儿在六皇女生日宴上受辱,她又心疼又气恼,对六皇女已有龃龉。可是孩子的一时之屈和六皇女的权势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一次矛盾她可以忍。
问题在于六皇女出征前,她在工作中出了岔子,受到弹劾,险些贬官。后来好友透露才知,弹劾自己的官员早年间原是由六皇女举荐的。
崔语琴自认和她无冤无仇,更不用提她对自己长子那般钟情。
可某日她福至心灵,忽得想到了死去的前夫。
看来六皇女这条路走不通啊……
崔语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以怀风的年纪,也该嫁人了。”
——
郑普端着小厨房刚做的莲子粥进了卧房,崔怀风还看着桌上的同心结发呆。
他和姜掩的事虽有郑普帮着打掩护,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家中总归有所察觉。说来也奇怪,本来母亲并不反对,甚至是有攀附姜掩的意思,不知怎么的突然变了主意。
前些日子他与姜掩的传信被崔语琴当众烧成灰烬,并责令他即日起不准离开自己院子。
那日以后,他试图传信可都被拦下,亦再没有收到姜掩的来信,二人自此断了通信。
他许久没有她的消息,最近再听闻却是噩耗。近来满朝皆传姜掩在边关生死不明,更有传言说她已战死沙场。
崔怀风自此再没睡过安生觉,总是梦见她遭难,夜夜惊醒,心慌不已。
“主子,您多少喝点吧。”郑普将粥碗端到崔怀风跟前,崔怀风已经好些天不曾好好用膳了,这几日还好些,前些日子刚得知姜掩噩耗时连着两天粒米未沾。
崔怀风飘忽的神思被郑普拉了回来,他不忍拂了郑普好意,道谢后接过喝了一半便再咽不下去。
郑普安慰自己至少多少喝了些,也不再多劝,将碗收拾了。
管家忽得进了屋,“少爷,主子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崔怀风和郑普对视一眼,淡道:“我知道了。”
崔怀风起身,跟着管家到了正厅。正厅中坐着的除了崔语琴,还有一陌生中年女子。崔语琴热情介绍道她是赵丘心的姑母,崔怀风行了礼问了好。
两人彼此吹嘘一番,一来一回地聊。崔怀风静静站着听,心思却已飘远,满心念着姜掩。
两家长辈聊着聊着,话锋一转,开始商谈起崔怀风与赵家的婚事。
原走神挂念姜掩的崔怀风听闻二人所言,心中一惊,缓缓抬起头,母亲的意思竟是让自己嫁给赵丘心。
赵家姑母笑道:“那便下月初三吧,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