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部落的议事大殿,气氛凝重得像是己经凝固了千年的寒冰。
穹顶之上,镶嵌着磨盘大小的月光石,洒落的清冷光辉将殿内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轮廓分明,也让那一张张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每一丝怀疑与审视都无所遁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有干燥草药的清苦,有奇异香料的芬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像是从地狱深渊里渗透出来的,带着铁锈与腐朽的腥甜。
这股味道的源头,正是大殿中央那尊一人多高的青铜药鼎。
它并非顾尘舟的万药鼎,而是一尊真正意义上的“毒鼎”。鼎身遍布着蝎、蛇、蜈、蟾、蛛五毒的狰狞浮雕,鼎口边缘,常年的毒液侵蚀留下了一圈圈深浅不一的墨绿色痕迹,仿佛是恶鬼的唇印。
此刻,鼎内正盛着半鼎黏稠如墨的液体,表面偶尔会鼓起一个气泡,“啵”的一声轻响,破裂开来,散逸出一缕彩色的烟气,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顾先生。”
月神部落大长老,月婆婆,端坐在由整块白色月光石雕琢而成的首座上,她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沙哑而沉重。她手中那根盘踞着一条银色小蛇的木杖,杖尾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让所有长老的心神都为之一凛。
“你自称游方药师,能解我南疆百毒,能治我部落圣女的奇蛊。老身佩服你的胆魄。”月婆婆的眼睛,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浑浊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鹰隼般的锐利,“但在南疆,信任,从来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
她抬起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向那尊青铜毒鼎。
“此鼎,名为‘万毒归源’。乃是我月神部落历代先祖,耗费千年心血,收集了三百六十五种南疆最顶级的奇毒,以秘法融合而成。鼎中毒液,相生相克,互为根源,早己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月婆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便是老身,穷尽一生之力,也只能从中辨认出三百二十余种。今日,我月神部落的第一重考验,便是它。”
她死死地盯着顾尘舟,浑浊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一抹逼人的精光。
“在你面前,有一炷香。香尽之前,你若能说出其中至少三百种毒物的名称、年份,这第一关,便算你过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长老!这……这怎么可能!”一个性情急躁的长老当即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万毒归源鼎乃是我族至毒之物,别说用鼻子闻,就是靠近一些,神魂都会被毒气侵蚀!让他一个外族人去辨认?这不是强人所难,是让他去送死啊!”
“没错,此举不妥!就算他是药师,可南疆蛊毒自成一派,与外界丹道药理截然不同,他如何能识得?”
“大长老,三思啊!圣女的病固然要紧,可也不能如此儿戏!”
质疑声此起彼伏。这些长老并非心疼顾尘舟的性命,而是觉得这场考验根本毫无意义。在她们看来,这就像让一个只会写字的秀才,去辨认上古神魔的甲骨文一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体系。
月婆婆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顾尘舟,她在观察,观察他的反应。是惊慌,是愤怒,还是……退缩?
然而,她失望了。
顾尘舟的脸上,平静得像是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尊毒鼎一眼,仿佛那里面盛着的不是能瞬间毒杀上万人的恐怖毒液,而是一锅寡淡无味的白粥。
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月婆婆的脸上,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长老。”他开口了,声音清朗,与这大殿的阴沉气氛格格不入,“考验可以。不过,在开始之前,能否容晚辈先处理一只,不请自来的小虫子?”
“虫子?”月婆婆眉头一皱。
在场的长老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顾尘舟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了大殿角落里一根巨大的石柱后方,那里的阴影格外浓郁。
“阁下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淡淡地说道,“你潜行的功夫不错,可惜,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
“味道?”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压抑着惊骇的闷哼。
“嗯,黑山部落特有的‘腐尸草’的味道。”顾尘舟的鼻子轻轻嗅了嗅,仿佛在品味什么独特的香料,“你们为了豢养那些僵尸蛊,常年与腐尸草为伴,那股深入骨髓的臭味,就算用十斤香料也遮掩不住。你……是黑山部落的人吧?”
话音刚落,所有月神部落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黑山部落的探子!”
“好大的狗胆!竟敢潜入我族议事大殿!”
月婆婆更是勃然大怒,手中木杖重重一顿,“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