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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制服（第1页）

身体冲入小巷昏暗深处的瞬间，感官的世界骤然切换。

身后巷口那点昏黄的光晕迅速退远、模糊，如同沉入水底的硬币。前方的黑暗并非纯粹，而是掺杂着更深的阴影、杂物堆积的轮廓，以及赵哲那件连帽衫奔跑时带起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飘忽轨迹。

视觉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作用。

但陆长年的其他感官，以及他那些非常态的“工具”，却在此时被放大到了极致。

耳朵捕捉着前方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衣物摩擦墙壁的窸窣声、以及对方因为剧烈运动而无法完全压抑的、带着某种兴奋或恐惧的粗重喘息。这些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碰撞、回荡，形成一副立体的声波地图。

司汤达综合征的影响并未因追逐的激烈而消退，反而扭曲成另一种形态。它不再渲染静态的美感，而是开始“欣赏”这动态的追猎本身。黑暗的甬道，亡命的奔逃，冷酷的追击……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充满原始暴力美感的流动画卷。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规律地跳动，与奔跑的节奏合拍，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舞蹈般的韵律感。

科塔尔综合征的“己死”低语，在此刻成了最好的镇定剂。身体的疲惫、肌肉的酸胀、肺部火辣辣的灼烧感，都被这层冰冷的认知隔绝在外。他感觉自己在驱动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精准地迈动双腿，规避着脚下偶尔出现的碎石或废弃物。

而最奇特的指引，来自他的左手——那只异己手。

在全力奔跑的状态下，他无法完全控制这条手臂的摆动。它以一种略显怪异、不协调的姿势甩动着。但陆长年很快发现，这种“不协调”并非全然无用。当需要急速变向，或者前方出现视觉无法及时分辨的障碍时，这条手臂往往会先于他的主观意识，做出微小的、调整重心的预动作，或者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提前格挡开低垂的电线、突出的砖角。

它像一根拥有独立触觉和反射神经的探杆，在黑暗中为他提前探测着前路的危险。

弗雷格利综合征则像一台高敏度的热源追踪器。尽管视线模糊，但他对前方那个逃窜身影的“存在感”却捕捉得异常清晰。那不仅仅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目标，更是一个散发着混乱、偏执与疯狂气息的精神源点。即使赵哲试图借助拐角或杂物暂时隐匿，陆长年也能凭借这种超越视觉的“锁定感”，毫不停滞地调整方向，死死咬住。

追逐在迷宫般的后巷网络中展开。翻过一道低矮的、布满铁锈的栅栏，跃过一个积着污水的坑洼，挤过两侧墙壁几乎合拢的狭窄缝隙。废弃的家具、破损的建材、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袋……构成了这座都市褶皱里的障碍赛道。

赵哲对这里的地形显然极为熟悉，他的路线刁钻而诡异，时常利用环境试图摆脱追踪。有两次，他甚至故意踢倒堆放的杂物，制造声响和障碍，试图延缓陆长年的速度。

但陆长年如同附骨之疽。他的反应快得惊人，总能以最小的动作幅度规避或越过障碍，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他的追击方式冷静得可怕，没有怒吼，没有威胁，只有沉默而坚定的逼近。这种沉默，比任何喊叫都更能施加心理压力。

在一次急转弯后，前方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似乎是一个废弃小院的入口。赵哲的身影在这里稍微清晰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陆长年看到赵哲回头瞥了一眼。

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在极度的黑暗中，似乎反射着某种非人的、幽微的光。那眼神里，之前的警惕和暴怒，似乎掺杂进了一丝别的东西……一种遇到难以理解之事物的……惊疑不定。

他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追踪者能如此精准地跟上他在这复杂地形中的每一次变向，为什么在如此激烈的追逐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为什么那沉默的压迫感如此沉重。

陆长年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猛地再次提速，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十米、八米、五米……

己经能清晰地听到赵哲因为极限奔跑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赵哲似乎被逼入了绝境，或者说，他体内那股疯狂被彻底激发。他没有再试图寻找新的逃跑路线，而是猛地刹住脚步，转身！

他的右手再次扬起，这一次，手中赫然多了一截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的东西——像是一把打磨过的、长长的螺丝刀，或者类似的尖锐金属工具！

他不再逃跑，而是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龇着牙，眼中燃烧着最后的、混合着恐惧和毁灭欲望的疯狂，面对着疾冲而来的陆长年，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狭窄的空间，急速的接近，致命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