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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审问与看穿（第1页）

赵哲被押解回市局时，天际己经泛起了鱼肚白。城市的苏醒与审讯室的封闭隔绝形成了两个世界。陆长年没有参与最初的收押流程，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追逐时高度激荡的感官和那些异常活跃的“工具”重新沉淀下来。

他在休息室的洗手池前，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水流冰冷，刺激着皮肤，试图洗去废墟巢穴的阴冷、追逐的尘埃以及赵哲那双疯狂眼睛留下的印记。镜子里的人，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底却有种经过淬炼的、幽暗的平静。

左手，那只刚刚在黑暗中精准制敌的异己手，此刻正安静地撑在冰凉的陶瓷台面上，指节微微泛白。他凝视着它，仿佛在看一件陌生而危险的武器。科塔尔综合征的低语在耳边萦绕：“……工具用完了，该收起来了……”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肌肉的收缩与舒张，试图重新确认对这条手臂的“主权”。

老刑警队长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振奋的神色：“小陆，干得漂亮！人赃并获，现场初步比对，巢穴里的痕迹和他手套上的颜料，与失踪案关联极大！这家伙是个硬骨头，进去后一个字都不说，眼神首勾勾的，有点邪性。”队长顿了顿，看着陆长年，“你和他正面接触过，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参与审讯？”

陆长年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慢慢擦干手和脸，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面对赵哲这样的对手，常规的审讯策略可能收效甚微。而他的“工具”，或许能撬开那扇紧闭的精神之门。

审讯室里，光线被刻意调得偏暗，只有一束强光打在赵哲所坐的椅子上，将他苍白的脸和依旧穿着的那件深色连帽衫（己被解除武装）照得无所遁形。他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被铐在审讯椅的挡板上，姿态却不见萎靡，反而有种僵硬的、内缩的固执。

陆长年和队长，以及一位负责记录的同事，坐在他对面的阴影里。

常规的审讯开始了。姓名，年龄，社会关系……队长的问题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哲就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只有偶尔喉结轻微的滚动，证明他还活着。

陆长年没有急于开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如同一个潜入深水的潜水员，开始小心翼翼地、有限度地释放他的“感知”。

他首先“关闭”了司汤达综合征。此刻不需要审美，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和观察。他强化了弗雷格利的“扫描”功能，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细致地描摹着赵哲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那在强光下微微抽搐的眼角肌肉，那被铐住的手腕无意识绷紧又放松的循环，那呼吸间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节奏。

他在寻找破绽，寻找那疯狂壁垒上的裂缝。

同时，他也在感受着来自赵哲那边的、无形的精神压力。那是一种粘稠的、偏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场。科塔尔综合征的冰冷隔膜帮助他抵御着这种侵蚀，让他能够保持一种近乎非人的客观。

“……赵哲，我们知道你和林晚（失踪女画家）认识。你们在艺术上有共同语言，对吗？”队长换了一种方式，试图切入核心。

赵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依旧沉默。

陆长年捕捉到了这一瞬的紧绷。他注意到，当提到“艺术”和“林晚”的名字时，赵哲那隐藏在阴影下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重复某个词，或者……某个符号？

他的左手，在桌下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异己手似乎对审讯室里这种压抑的、充满对抗性的气氛有所反应，指尖传来一种微弱的麻痒感，仿佛在模拟某种书写的欲望。

陆长年心中一动。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队长低语了几句。队长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讶异，但点了点头。

陆长年从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空白纸，又拿起一支笔。他没有走向赵哲，而是就坐在原地，用那支笔，在纸上缓慢地、清晰地，画下了那个符号——那个在废墟巢穴墙壁上出现，被赵哲在小巷里勾勒过的，螺旋与眼睛结合的怪异符号。

画完之后，他将那张纸轻轻推向桌子的中央，让那符号正好处于光晕的边缘，确保低着头的赵哲只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平静地落在赵哲身上，等待着。

审讯室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记录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