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几步,仔细观察。那里的窑汗颜色似乎格外深,几乎呈黑紫色,而且……墙壁的质感有些不对劲,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光滑的凝结物,反而显得有些……粗糙。
他蹲下身,用手电近距离照射,并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拂去那片墙壁表面的浮尘。
浮尘之下,露出了真容。
那不是自然的窑汗。
那是人为绘制的图案。
用某种深暗的、仿佛混合了矿物和油脂的颜料,首接绘制在窑炉内壁上。图案因为时间和高温有些模糊剥落,但依旧可以辨认出那熟悉的、扭曲的线条——
正是那个螺旋与眼睛的符号!
而且,不止一个。在手电光圈的移动下,他陆续在周围的窑壁上,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符号,大小不一,有些相互重叠,仿佛绘制者曾在此地进行过反复的、痴迷的描摹。这些符号在幽闭的窑炉内部,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仿佛一群沉睡的、邪恶的眼睛,骤然苏醒,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一股寒意顺着陆长年的脊椎爬升。
司汤达综合征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美感,而是一种混合着历史沉重感与邪恶仪式感的战栗。这个地方,这个废弃的窑炉,很可能不仅仅是颜料的来源地,它本身,就曾是一个进行某种隐秘“仪式”的圣所!
“陆哥!有发现!”窑外传来小陈压低声音的呼喊,带着一丝兴奋。
陆长年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空气,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退出了窑炉。
小陈在铁皮棚子下的工作区,从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废弃料斗里,清理出了几个不起眼的、沾满干涸泥浆的陶罐。其中一个陶罐被打碎了,露出里面残留的、己经板结的暗紫色块状物。
“你看这个颜色!”小陈指着那暗紫色块状物,又指了指旁边一些同样颜色的、溅落在料斗壁和工具上的干涸痕迹,“和物证科分析的颜料成分,颜色和质地都非常接近!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调配或者储存那种特殊颜料的地方!”
陆长年看着那暗紫色的结块,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隐藏着诡异符号的窑炉。
线索在这里闭合了。
“泥火坊”,这个看似普通的废弃陶瓷厂,就是那个扭曲符号与特殊颜料的源头之一。它曾经的生产活动,在某个时刻,被那个秘密群体利用或转化,成为了他们践行那套危险意识形态的工坊和圣殿。
它们引领他,穿透时间和废墟的迷雾,最终触摸到了这疯狂河流的源头之一。
但找到源头,并不意味着终结。相反,它揭开了更大谜团的一角——是谁在这里绘制了那些符号?是谁在用这里的原料制作那种颜料?这个群体,到底有多少成员?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回程的路上,阳光己经普照大地,将郊外的田野染上一层金色。但车内的三人,却都沉默着,带着一丝勘破隐秘后的沉重。
陆长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充满生机的景象,内心那片由疾病构筑的深潭,却因为注入了来自“泥火坊”的冰冷泉水,而变得更加幽暗和深邃。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