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三十八章 野祠夜闻鬼拍门（第2页）

天快亮时，雨停了。关羽让周仓去附近的村子打听李大户，自己留在野祠里。那无头鬼还在门外徘徊，影子被晨光拉得透明，眼看就要散了。

"你弟媳呢？"关羽对着影子问。

影子晃了晃，往后山的方向指了指，又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像是在说被砍了头。

关羽想起借据上的"弟媳"，心里一沉，刚要起身，却见那尊泥像的断手突然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门槛边。断手的指尖沾着些新鲜的泥土，和后山的土色不一样。

他顺着断手指的方向往供桌下看，那里的砖松动了，撬开几块，露出个黑窟窿，一股腥臭味涌出来。周仓正好回来，捂着鼻子探头："君侯，这啥味儿？村里的人说，李大户是个放高利贷的，三天前赵阿弟去讨说法，被他打死扔后山了，他弟媳。。。也被他抢去家里了！"

窟窿里的腥臭味越来越重，关羽让周仓去叫村民来帮忙，自己蹲在旁边守着。那无头鬼的影子凑过来，脖子的位置对着窟窿，像是在哭。晨光里，影子渐渐淡了，却有几滴血珠落在砖上，渗进去，变成小小的红点。

村民们挖了半天，从窟窿里拖出具少年尸体，穿着蓝布衫，脖子那里血肉模糊，正是赵阿弟。有个老婆婆认出他，抹着泪说："这娃子命苦，爹娘死得早，就为了给弟媳治病，才借了李大户的钱。。。"

西、弟媳

李大户家在村东头，朱漆大门关得紧紧的。周仓一脚踹开，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西厢房传来女子的哭声。冲进去一看，个年轻媳妇被绑在柱子上，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泪痕，见到人就拼命摇头，嘴里塞着布团说不出话。

"是她！"周仓认出她穿的粗布裙，和借据上"弟媳"的名字对上了，"君侯，李大户跑了！"

关羽解开绳子，那媳妇刚吐出布团就哭："阿弟他。。。他是不是死了？李大户说他跑了，不会回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吵嚷声，村民们押着个胖子进来，正是李大户，被打得鼻青脸肿。"别打了！我认！人是我打死的，藏在野祠里了！"

他话音刚落，院角的老槐树突然"哗啦"掉下来根粗枝，正好砸在他脚边，树皮上渗出些黏糊糊的东西，像是血。关羽抬头看了眼槐树，树影里，那无头鬼的影子闪了闪，终于彻底散了。

"把他送官。"关羽对周仓说，又转向那媳妇，"赵阿弟的尸身，我们会好好安葬。"

媳妇哭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双新布鞋，针脚和赵阿弟鞋上的一样歪扭："这是我给阿弟做的，还没来得及给他。。。"

五、祠前碑

赵阿弟被葬在野祠后面，那媳妇亲手给坟堆培了土，把那双新布鞋放在碑前。村民们凑钱重新修了野祠，泥像没再塑，就把赵阿弟的借据烧了，灰烬混在泥里，砌了面新墙。

关羽离开那天，特意去野祠看了看。新墙上，有人用红漆写了行字："借银一两，还命一条"，字迹和借据上的很像，是那媳妇写的。供桌上摆着两碗粥，还冒着热气，是给赵阿弟的。

周仓牵着马，见关羽盯着那行字出神，忍不住说："君侯，这李大户也太狠了，三分利跟抢钱似的。"

关羽没回头，指尖划过供桌上的水渍，那里印着个模糊的手印，像是赵阿弟的。"苛利比猛虎更凶，猛虎只吃人肉，这利滚利，能吞掉一家子的骨头。"

风吹过野祠，新砌的墙"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应和。远处的稻田里，村民们正在插秧，弯腰的姿势，和赵阿弟借据上的手印重叠在一起，都是为了活着，弯着腰，却把根扎得很深。

离开时，关羽的袖袋里，还放着那枚开元通宝，红线缠着，在阳光下晃出很细的光，像谁的眼泪，终于落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