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垂眸,心念电转间方才开口道:“殿下也知道,当年阿夜剖半心祭墟鼎,从此他便与墟鼎同心,待他仙逝后墟鼎就会彻底沉寂,百余年前,殿下在云梦泽击杀凶兽蜚使得神体受损六界灵蕴混乱怨气横生,墟鼎当时就出现了躁动,阿夜因此受了影响命悬一线,还是大司命日夜不停地给他输入灵力,又耗损修为让墟鼎彻底沉寂,才救回他一条命。”
御合听罢,思绪有片刻混乱起来,“本座渡劫这些年,大司命在做什么?”
清明一愣,继而答道:“师父在昆仑墟闭关,一直都没有怎么出来过,偶尔回来处理一下公务。”
御合点点头,“你先去看看阿夜吧。”他看着清明离去的身影,短短的几句话里面,尽是谎言。
这还是辛野第一次看到夙夜的身体,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亵裤后,整个人就更显单薄,辛野的目光落在了夙夜心口处的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上,疤痕上面增生的皮肉颜色是褐粉色的,在赛雪似的心口上显得有几分丑陋,就像是一顶精美的瓷器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辛野不由捂住自己的心口,又想起灵越进入他体内后做的那个梦,梦中被灵越一剑贯穿心口的痛感再次袭遍了全身,让他的身子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清明在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了?”
辛野这才回过神来,“师叔。”他看着夙夜心口上的伤疤,清明曾经给他讲过,当年墟鼎沸腾不止,夙夜的母君祭了墟鼎后,墟鼎依然有喷发之势,夙夜以身为咒,剖半心为引,将自己和墟鼎同为一体,墟鼎会渐渐随着他的身体衰败而彻底沉寂,第一道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可第二道伤疤呢?
清明顺着他的目光同样也落在了夙夜的心口上,他看着那两道深浅不一的伤疤,叹了一口气,上前把一旁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了上去。
辛野忍不住问:“师叔,师父心口处的伤疤,为何有两道?他剖了两次心吗?”
是剖了两次,但第二次不是夙夜自愿的,他看着夙夜熟睡的脸,给他喂了麒麟炼化的灵丹后,稳住了他体内的怨气也让他的灵力能够减缓溃散,可到底让怨气侵了元神,若是不想办法将他元神里面的怨气引渡出来,只怕他到时候也是回天乏术。
自夙夜回来后清明就一直放心不下他的身体,多次想要探他的元神,都被夙夜阻了,那晚在天星宫的时候,两人因此又发生了争执,他忍不住哭着对夙夜道:“阿夜,如果你没能好好活着,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听了这句话,夙夜才亲口承认,他的确把元神附在了宋煜庭的身上,也因此让怨气侵了元神,再加上将灵越剖了出来,再无任何灵蕴可以傍身,所以灵力开始日渐溃散。
清明道:“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太子殿下他迟早会回来的,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夙夜只道:“清明,当时我真的太害怕他回不来了……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能够在凡间陪他须臾百年,我已经很知足了,其实寿命长短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他妈的知足什么了?”清明当时就崩溃了,“你眼里是只有太子殿下是吗?阿野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难道就不害怕失去你吗?”
夙夜苦笑起来,“我不是找了阿野来陪你吗?我不在了,阿野还可以陪着你。”
“那殿下呢?”清明哭着问:“他若是有朝一日想起来了你和他的事,你又让他如何自处?”
“他身边也有能够陪他的人了。”
清明一直都在找可以将元神的怨气引渡出来的法子,翻了不少古籍孤本,却皆没有下文。神仙讲究的便是修身养性,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元神的纯净方可吸纳灵蕴以滋养真身,不少神仙因为恶念杂生元神不够纯净导致吸纳的灵蕴越来越少,久而久之便慢慢消弭。
但元神和怨气皆为虚散之物,若是灵力深厚还能固一固元神,可夙夜当时灵力低微又将元神附在宋煜庭体内太久,怨气侵入元神后就融为了一体,强行引渡只怕会让夙夜的元神破损。
离海端来了雪莲水,这次他是吹温了才端来的,一旁还放了一小碟蜜饯,清明起了身,没有回答辛野的问题,只是道:“阿野,好好照顾你师父,不要让他乱跑乱动,他需要静养,我晚些再过来。”
“是,师叔。”辛野接过离海递过来的雪莲水,味道闻着没有那么苦了,他舀了一勺送到夙夜的唇边,夙夜却是怎么都吞咽不下去。
离海起身将夙夜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托着他的下巴让辛野喂,这样勉强能够喝下去一些,喂了几口后,离海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辛野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眼睛红什么?”
离海委屈巴巴道:“灵主太瘦了,他手长腿长的,身子却一点肉都没有,硌人。”
辛野看着夙夜日渐凹陷的脸颊,自他从灵潭出来后,一日比一日清减,若是这般,还不如一直泡在水里,可泡在水里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他拿起夙夜随身带着的那块白色手帕擦去从嘴角流出来的汤汁,“归墟没什么吃的,灵蕴又少得可怜,自然就瘦了。”
离海道:“阿野,你就留在太宸殿吧,你要是留在这里,灵主说不定也会留在这里了。”
辛野摇摇头,“师父随心所欲惯了,我留在这里,他也不会留下来的。”
离海的脸上露出些许的遗憾,“要是殿下能把灵主留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