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但稍纵即逝,“这个,或许就要去问阿夜了,当时帝后病重,帝君在神界的改革之策还未彻底实行,大司命接管神界后,便一直对氏族神君打压厉害,但有些氏族神君的罪过,却并未严重到要阿夜出手灭族,当时阿夜在神界被人诟病不受待见,这也是他强行要与北海公主退婚的缘由之一。只是,叔父为何要对那些氏族神君赶尽杀绝,阿夜从未说过,不过自那以后,他与叔父的关系就不亲近了,外人也并不知晓叔父将他养在座下多年。”
“他自己不愿说出来的事,任是如何待他,他都不会说。”御合想起夙夜倔强的脸,“他可以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却独独待本座横眉冷对,本座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至始至终,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上,御合从未对不起夙夜分毫,甚至二人在一起后,就连清明都不曾想到向来冷漠自持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做到那个份上,“殿下,阿夜他……他年少缺怙持,性子又处处受我叔父打压,又因着是灵主,难免心高气傲,便养出了心口不一的性子,”原本清明并不打算告诉御合一些什么,可昨夜过后,他觉得御合应当知道一些什么,“殿下,黄泉和太子庙,哪有这么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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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疆把神界的清规戒律抄完后,手抖得都握不住杯子,离海看着他潦草凌乱的字迹,没忍住啧啧了两声,闵疆刚要骂人,就被辛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离海给他拿出油纸包好的红烧蹄膀,“饿了吧?吃点东西吧,待会去沐浴更衣,打明日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只要你不乱来,我和阿野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闵疆接过红烧蹄膀就啃了起来,“你们只会两个人一起欺负我,有本事一对一。”
辛野靠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对一你也打不过。”
闵疆哼了一声,“以后……”
“以后也打不过。”辛野面无表情,“就冲你这副样子,不好好修炼,天天把自己北海少主的身份挂在嘴边,北海少主也要修炼,不修炼也不过就是个庸才。”
“少他妈一副说教的样子,”闵疆最烦有人在他面前说教,一个个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他变成现今这副样子,不就是被天宫被夙夜害的吗?当初将自己身边的至亲都害死或流放,身边无人教导照顾,就被教坏了心性,现在就像是路边的狗都能来对他说教一番,“老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谁害的啊,不就是你那个好师父害的吗?”
“你……”辛野站起身又要动手。
离海伸手挡在他的面前,“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休息。”
回寝殿的路上,离海笑着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小子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明辨不了是非,听风就是雨。”
辛野不以为然,“我同他处境差不多,去也没有像他那般。”
“你不是还有少司命带着你吗?”离海撇撇嘴,“我才是跟他差不多,你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渡劫的那些时日,我都是独自一人在太宸殿,也没人来,就我每天在这里洒扫收拾,等太子殿下回来。”
辛野问:“若是太子殿下回不来呢?”
离海托着腮认真思考片刻,“那我就一直留在太宸殿。”
辛野有些不解,“你没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吗?”
“没有,”离海笑了起来,“我可不像你,还想着要去成就一番伟业,我啊,就只想安居一隅,做些简单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可男儿若是不建功立业,又如何立足天地间?”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男儿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很多种选择,并非所有男儿都需要建功立业,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也是一种选择,只要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这一生,就不算失败,至于那些顶天立地的事,就留给那些愿意去做那些事的人。”
“哪里听来的歪理?”
离海说完这句后站在原地片刻,他细细地回味这番话,仿佛言犹在耳,却记不起来是何人对自己说的。
辛野见他有些出神,用肩膀撞了撞他,“想什么呢?”
离海摇摇头,“没什么。”他看了一眼夙夜宿着的寝殿,里面还亮着灯,也不知道他歇下没有,从第一次见面心中就对他生出欢喜,到了现在更是亲近惦记。
寝殿内灯火通明,御合坐在榻边玩弄着夙夜的发丝,他睡得不踏实,眉头总是蹙着的,沐浴后浑身都透着淡淡的木质花香,红色的寝衣领口大开,露出他白皙的锁骨,御合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两下,薄薄的皮肉细腻光滑,一下子就被捏出了红印。
夙夜抬手去打御合的手,御合握住了,放在手心把玩,纤细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握在掌心虚虚无力,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好。
他既喜欢夙夜乖顺,却也更喜欢他张牙舞爪随心所欲,他觉得夙夜本该就如此活着。
为了彻底与神界割席,年少时夙夜不惜生生剖了自己半颗心置入归墟墟鼎,让墟鼎彻底陷入了永寂,而六界怨气便不再流入墟鼎,各处神山福地皆需自理,无论是镇压还是净化都要耗损自身灵蕴,为此不少氏族神君皆因此对夙夜不满,只是帝君看护,那些氏族神君也不敢多说什么。
后来,他就被大司命带到了天宫,当时御合刚接管神界一些事务,终日忙碌,鲜少留在天宫,母后清醒时提醒他多加照顾,也被他抛掷脑后。
可既然夙夜在天宫,那么他们总会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