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庭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放在膝上的手指都痉挛抽搐,接着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得镜子到处都是。
闵疆见了,骂了一句,在犹豫是离开还是救他中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忍着恶心上前把他扶到了榻上,要是等太子殿下回来,看到宋煜庭出了事,还不知道又要怎么罚自己,真他妈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一群瘟神。
临近晌午的时候,清明才听旒白说太子殿下一早就带着辛野离了宫,旒白还忍不住打趣起来,“辛野小神君好像颇受太子殿下重视,不过那孩子看着年少,灵力却是淳厚摄人。”
清明听了,放下手中的卷轴,“旒白,我出去一趟。”
辛野醉酒那晚,清明一宿未睡,一直到辛野折腾到沉沉睡去,他才从辛野的身下爬出来,忍着身体的不适又是给辛野擦身子又是给他穿好衣服,最后才将自己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来不及去细想日后应该如何面对辛野,少年人抱着他的时候一遍又一遍说的喜欢,竟然也会让清明红了眼眶。可他是辛野的师叔,这样悖德之事若是传出去,他该如何自立,辛野又该怎么想自己?
在天星宫的一排排书架里,清明翻出了苍梧国典,凡间各地,大国不少,小国林立,时起战事,更新迭代屡见不鲜。
这一国的气数,需要驻守之地的神君看顾,也要人间帝王积德,二者相辅相成,若是二者都不作为,国之气数迟早殆尽。
据苍梧国典记载,一百多年前的苍梧国国君,沉迷修仙求道之术,不仅掏空国库,还搜刮民脂民膏,当时驻守苍梧的神君也不作为,贪图享乐,苍梧气数也不过五六年。但因为有妖道蛊惑帝心从中作梗,苍梧灭国竟然提前了三年。
对于妖道的记录不多,只有寥寥数笔:面戴金丝罩,真容难辨,深谙帝心,封为国师,四处建庙,劳民伤财,以致民愤,朝臣攻讦,帝王护之,太子敬之。
而苍梧国最后一个太子,名唤辛野!
国灭,帝王自戕,太子身死。
看到这里的时候,清明几乎站都站不稳,冷汗自鬓角沁出,一直滑到了衣领处。他扶着书架忍不住无声啜泣起来,这些年,夙夜到底背着他做了多少荒唐事?
进了太宸殿后,离海刚巧从夙夜的寝殿出来,见了清明便问道:“少司命可是来找阿夜哥哥的?”
听到离海唤夙夜“阿夜哥哥”,清明怔愣了下,可看他的神色,又不像是想起以前的事,“他在里面吗?”
“在的,刚喝了药,说是身子犯懒,要小憩片刻。”
清明径直走了进去,随手又把门在里面合上,关得紧紧的。
◇
越是走近,清明的步伐就越沉重,透过织面屏风,他看到夙夜在床榻上翻身,殿内雪莲的清苦味道,竟是香炉都盖不住。以前他们一起住在无垠馆的时候,夙夜的身上都是雪莲的清苦味,可他却不曾喊过苦,或许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无人可依,便也收了那些性子。
后来,他说苦,太子殿下就哄着他,一勺雪莲一勺甜酪,那个时候清明看在眼里,他既替夙夜高兴,高兴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可又觉得难过,难过自己一直受他照顾却忘记了他明明才是最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
还未走近床榻,清明就如同万锥刺心,就连嗓子都开始发紧。
等走近床榻的时候,半梦半醒的夙夜察觉到床榻站着人,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清明,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红得几乎要流出血来,“清明,你……”
清明的身子压了下来,他趴在夙夜的身上,将他紧紧地压在身下,接着就用灵力定住了他,怕他强行解开伤着自己,清明几乎以迅雷之势就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体内的灵力暂时都停止运转。
夙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身子已经无法动弹。
清明起身的时候,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阿夜,一百多年前,你来天星宫找我喝酒那一晚,不是为了找宋煜庭的命格谱,是为了找阿野的命格谱对不对?”
夙夜倏忽就睁大了眼睛,“清明……”他浑身如坠冰窖,想要挣开却连灵力都没有办法使出,“清明,你先放开我。”
“阿夜!”清明低喝了一声,“我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吗?为什么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颤抖而冰凉的手指解开了夙夜寝衣的衣结,掀开夙夜的衣襟后,他胸口前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落入眼中,夙夜绷紧了下颌,声音都跟着冷起来,“清明,放开我!”
清明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滴得夙夜胸前到处都是,他看着那两道伤疤,凑仔细了,才发现其实是三道伤疤,第二道是在的第一道伤疤上面小心添上去的,看得出来下手时的仔细和细心。
“第一道伤疤,是你年少时为了与神界割席,不惜剖心祭墟鼎留下的。”
“第二道伤疤,是当年太子殿下为了不让你与虚鼎一同沉寂,他剖了半颗心给你时留下的。”
“第三道伤疤,是你在凡间时因为耗尽了苍梧国气数而心怀愧疚,所以剖心将他们的太子辛野直接渡化成神留下的。”
清明说完,夙夜浑身的力气就泄了,就连紧绷的下颌都放松了,他别过脸听着清明压抑的哭声,“你都知道了,还说出来做什么呢?”
“夙夜!”清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没有醉!我根本就没有醉!我知道你是为了找太子殿下才来天星宫,我知道你是为了找一些凡人的命格谱,那天我一直都没有醉……我当时反复问你,要不要我帮你……可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你我师兄弟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