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为安西英烈立碑之言,在兴庆宫內迴荡,郭太皇太后眼中含泪,欣慰之余,却也不免忧虑现实。
郭太皇太后轻轻嘆了口气,握住李炎的手,语重心长道:
“瀍儿有此心,有此志,乃安西英烈之幸,更是我大唐军心士气之幸,叔父在天之灵,定感欣慰。只是……”她话锋一转,带著对国事的关切说道:
“近来老身也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说朝廷度支艰难,国库空虚,各处都在叫苦,连先帝陵寢的钱粮筹措都起了风波。
修陵、养兵、百官俸禄,处处都要钱粮。
此事耗费不菲,要不……还是暂缓些时日?待国用稍裕,再行操办,更为妥当?”
李炎感受到祖母的忧虑,神情却更加坚定的说道:
“祖母的顾虑,孙儿深知,国家財政確实不丰裕,这点孙儿心中也有数。
但安西的將士们,在万里之外孤守绝域,血染黄沙,最终埋骨他乡,连个像样的祭奠都没有。
他们为国流尽了血,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李炎的声音微微提高说道:
“我大唐此刻无力收復安西故土,迎他们英灵归葬祖陵,已是孙儿心中大憾。
朕不想再让他们等下去了,连一块铭记他们功勋的碑石都要因钱粮推諉,朕这个皇帝,还有何面目立於太庙之前?”
李炎顿了顿,放缓语气说道:
“至於钱粮,祖母不必忧心,此乃朕追思忠烈、激励军心之国事,亦是孙儿对郭氏一门忠烈的敬意,岂能空耗国帑?
也不动民脂,朕的內帑中还有些积蓄,此事所需,皆从內帑支取。
內侍省督办,工部选址营造,的是朕自己的钱,纵使朕节衣缩食,也要將这块功绩碑立起来,让天下人都看得见。”
看著曾祖母眼中的忧虑仍未完全散去,李炎话锋一转,带著对未来的期许说道:
“祖母且宽心,朕已下旨召李德裕、白居易回京。
李德裕有经天纬地之才,前番在浙西、淮南、西川,政绩斐然,人所共睹。
白居易文名满天下,更曾辅佐祖父开创『元和中兴之盛,见识才干,皆为一时之选。
此二人回朝,朕必倚为肱骨,待朕整肃吏治,开源节流,何愁国用不丰?
中兴大唐,重现盛世,绝非空谈,介时,我大唐兵锋重振,西出阳关,收復安西故地,迎回忠骨,亦指日可待。”
李炎的目光炯炯,望向郭太皇太后,带著一种託付与激励说道:
“祖母,烦请您转告郭家子弟,让他们熟读兵书韜略,勤练弓马武艺,待我大唐復兴,铁骑西征,收復安西之日,朕定以郭家子弟为帅,统领王师,克復旧疆。
不知那时,郭家是否还能再出一位如汾阳郡王般,挽狂澜於既倒、再造社稷的国之柱石?”
郭太皇太后看著孙儿眼中那灼灼燃烧的斗志与对未来的清晰蓝图,心中那点因钱粮而生的忧虑终於被豪情与希冀取代。
她眼中再次泛起泪光,却是欣慰与振奋的泪,连声道:
“好,好,瀍儿有此雄心壮志,有此识人之明,更有此担当,祖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郭家子弟,必不负先祖威名,不负陛下期许。”
李炎见祖母情绪转好,起身道:
“祖母,时辰不早,紫宸殿中尚有积压的奏疏待批,孙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您。”
“好,国事为重,你去忙吧。”郭太皇太后慈爱地目送他离开。
目送李炎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郭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坚毅。
郭太皇太后转向侍立身侧数十年的心腹老侍女容秋,声音清晰而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容秋,你立刻出宫一趟,去见仲恭。
告诉他,陛下的旨意和期许,让他严厉督促族中所有適龄后辈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