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警方依法对周德海宿舍进行搜查。进门瞬间,杨森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防腐剂气味。床下一只生锈工具箱被胶带层层封死,撬开后赫然露出一截尼龙安全绳??与包裹尸体所用型号一致,且末端有明显切割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绳子。”杨林仔细查看,“标准长度是20米,但这截只剩15米,少了的5米去哪儿了?”
衣柜深处搜出一件灰色夹克,袖口内侧有用白色涤纶线手工缝补的三角形补丁;抽屉底层藏着一个空烟盒,正是利群牌;而在床垫夹层中,竟找到一小块沾血的帆布残片,质地与包裹尸体的布袋完全相同。
“血迹已送检。”法医半小时后反馈,“为人血,AB型,与尸体血液类型一致。”
证据链闭合。
然而,当警方准备实施抓捕时,周德海却失踪了。工地监控显示,他在下午三点请假外出,骑一辆旧电动车离开,此后再无踪迹。
“他察觉了。”陆川沉声道,“要么逃,要么……灭口。”
所有人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共犯?
彻夜蹲守无果。第三天上午九点,派出所接到报警:郊外一片荒地发现一具焚烧过的尸体,焦黑蜷缩,仅余骨架,但从残存衣物判断,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身穿蓝灰色工装,胸前绣有“宏达建设”字样。
“是工地的另一名工人,叫赵志明。”王帅核实身份后汇报,“负责夜间巡查,平时住在厂区值班室。据其他工人反映,他最近总跟周德海吵架,嫌对方独揽私活不让别人插手。”
杨林蹲在焚尸现场,忽然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握成拳,掰开后发现掌心刻着几个歪斜字母:**H-D-H**。
“周德海……initials。”杨森喃喃道。
“不对。”杨林摇头,“这不是求救信号,也不是指控。你看这字迹是从外向内划的,像是用指甲反复抠出来的,更像是……临死前的记忆强化。”
他猛然想起什么,翻出最初尸体解剖报告:死者颈部有轻微抓痕,指尖缝隙检出微量硅酸盐颗粒,成分接近水泥粉尘。而周德海的手背上有道陈年疤痕,形状恰好与死者指甲断裂形态吻合。
“他们认识。”杨林斩钉截铁,“不止认识,还发生过搏斗。赵志明知道真相,可能亲眼目睹了第一次抛尸过程,甚至曾试图勒索周德海。于是周德海先杀赵灭口,再伪造焚烧现场误导我们以为他是受害者。”
“动机呢?”杨森追问,“为什么杀人?仅仅因为争私活?”
“恐怕不止。”陆川带来最新调查结果,“财务核查发现,宏达工地近三年有多笔材料报销异常,钢筋、电缆实际用量远低于采购量,差额高达六十多万。项目经理称以为是损耗,但现在看,极可能是内部人员长期盗卖。”
而周德海,正是负责材料签收的班组长。
真相逐渐清晰:周德海利用职务之便多年偷盗建材,将赃物转卖给废品商。死者原是其同伙,因分赃不均或威胁揭发,被其杀害并伪装成意外溺亡。为掩盖行踪,他精心设计抛尸路线,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规避监控,却没想到一根烟蒂、一块帆布碎片,最终将自己拖入深渊。
第七天傍晚,警方在邻县一座废弃砖窑内抓获藏匿多日的周德海。面对审讯,他起初沉默,直到播放赵志明焚尸现场视频,才突然崩溃大哭:“我不是想烧他的!我只是想毁掉指纹……我以为只要烧了手,你们就查不到他去过我房间……”
他承认,死者名叫李国强,是他表弟,半年前来投奔他找工作。两人合伙倒卖钢材,后因账目纠纷动手,他失手掐死了对方。害怕事情败露,便用帆布裹尸,趁夜通过农用车运至排水口抛下。
“我以为水流会把他带走……谁知道会被钓上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天抽烟的时候手抖,烟灰落了一地……后来才发现掉了半截烟蒂……但我已经不敢回去捡了。”
案件告破。
结案会上,陆川总结:“这是一起由贪念引发的命案,凶手自认为计划周密,却忽略了最基础的物理痕迹。一根线、一块粉、一枚鞋印,都是命运留下的记号。”
杨林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渐暗的城市灯火。他知道,每一个看似冰冷的物证背后,都藏着一段炽热的人生。而他们的职责,就是把这些散落的碎片拼成完整的真相。
几天后,技术科送来最终报告:白色粉末确为外墙防水腻子,品牌名为“固盾”,全市仅有七家建材店出售,其中一家的销售记录显示,三个月前曾有一名自称“周师傅”的顾客一次性购买五袋,用于“老纺织厂家属楼外墙翻新”。
而那栋楼,距离排水渠,不足三百米。
杨森合上档案,轻声说:“有时候,罪犯离我们,比想象中更近。”
办公室恢复寂静。墙上挂钟滴答前行,像在记录下一桩即将开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