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
安斯年的语气平静而释然,仿佛还是儿时,他只是出门上个学,亲昵地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转过身,眼中的怀念已经被坚定所替代。
走出了小院,他双手缓缓抬起至胸前,结出一个繁复而古朴的法印,仿佛来自古老山林深处的音节从他唇间流淌出来。
翠绿色的光芒自他掌心亮起,纯净、柔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气息,随着法印变幻,安斯年双手分开,掌心向下,那浓郁如实质的绿光无声无息地倾泻而下,迅速融入脚下的土地,渗透进老屋的每一道缝隙之中。
这是晏臻第一次亲眼见安斯年布阵,灵光包裹住他的身体,仙气凌然。
只听见“嗡——”的一声……
整座木屋仿佛发出了一声低沉满足的叹息。
肉眼可见地,老屋周围的泥土开始微微涌动。
无数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之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长,蜿蜒着攀上篱笆、缠绕上墙壁、盘绕着爬上屋檐。
它们遵循着某种自然和谐的韵律,彼此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张巨大而坚韧的、覆盖了整个老屋及其前院小院的天然屏障。藤蔓上迅速长出层层叠叠的心形叶片,浓密得透不过多少光。细小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花点缀在叶间,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藤蔓屏障蕴含着安斯年精纯的木系灵气,带着守护的意志。任何带着恶意接近此地的活物,都会被藤蔓感知、坚定地缠绕并驱逐。若强行冲击,藤蔓会释放微量的安神物质,使人陷入短暂的沉睡。而那层覆盖在木屋表面的无形灵光护罩,则彻底隔绝了风雨侵蚀和外界的喧嚣。
当最后一根藤蔓在屋檐下收拢,安斯年缓缓收回双手,光芒敛入体内。藤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仿佛在承诺着什么。
夕阳已彻底沉入山后,只在天边留下最后一道暗金色的霞光,给披上绿衣的老屋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边。
安斯年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将这份被妥善封存的安宁与记忆,刻进灵魂深处。
他不再留恋,对晏臻道:“走吧。”
晏臻点头,确认藤蔓屏障灵气流转稳定后,再无二话。他揽住安斯年的腰,口中轻叱一声:“铄星!”
清越的剑鸣响起,铄星应召而出,白金色的光芒缭绕,带着凛冽的剑意悬停于两人身前。
两人踏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穿破重重山脉的阻隔,将那片浸润了情感的土地远远抛在脚下。
就在飞剑消失后不久,当梁家众人冲到老屋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傻了眼!
整座吊脚楼被一层厚实浓密的绿色藤蔓包裹得密不透风,连门窗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屋檐翘角处一点点木材的原色,和细小的白色花朵点缀其间。
一股无形而宁静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将这栋老屋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这……这怎么回事?!”梁玉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
“是……是不是走错了?”于贞也结结巴巴,声音带着惊疑不定。
梁玉泽脸色铁青,绕着老屋快步走了一圈,沉重的脚步踩在落叶和泥土上发出沙沙声。他越看心越沉,不可能有错,这就是阿爹住了几十年的老屋。
可它现在……被这诡异的植物彻底吞噬了,不用说,一定是年仔这个所谓的‘修士’干的。
“年仔!安斯年!你在里面吗?!出来!”
梁玉峰反应过来,立刻扯着嗓子对着藤蔓墙吼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阿公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们?!打电话不接,叫吃饭也不来,我们做大人的巴巴地赶来了,你却连脸都不露,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的吼声在寂静的竹林里回荡,惊起一片飞鸟。老屋沉默依旧,只有藤叶在晚风中轻响,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年仔啊……”安兴文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带着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他的目光在那密不透风的绿色壁垒上徒劳地搜寻着,仿佛想找到一丝缝隙。
梁好珍拉着朱鸿宝,急切地喊道:“年仔!你在么?你不是有灵丹妙药吗?救救你表弟啊!求你了!”
“安斯年!你在里面吗?!出来!”梁玉峰彻底被贪婪和愤怒冲昏了头。“妈的!装神弄鬼!”
他弯腰捡起一块足有拳头大的石头,“我就不信砸不开这鬼东西!把他揪出来!”他不管不顾,铆足了劲,狠狠将石头砸向藤蔓最厚实的地方。
“玉峰!别乱来!”梁玉泽急忙喝止,但为时已晚……
砰!
石头砸在柔韧的藤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击中厚实的皮革。石头被轻易地弹开,连一点凹痕都没留下。
而就在石块接触藤蔓的瞬间,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奇异甜香的气息猛地从被砸中的地方散发出来。
“呃……”梁玉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和困倦感像海潮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前一黑,刚捡起来的第二块石头“哐当”落地,晃了两晃,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截被砍倒的木头,直挺挺栽倒在地,鼾声随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