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沿着蜿蜒的下坡路持续行驶,海拔表的数字缓缓回落,胸腔那股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压迫感也逐渐减轻。
窗外,蛮荒的雪山景象渐渐被舒缓的河谷取代。
浑浊的江水在谷底奔流,两岸开始出现零星的绿色和牦**的身影。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噪音。
何雅依旧看着窗外,但不再是那种放空的状态,她的眼神跟着掠过的风景移动。
偶尔会拿起手机拍下一张山坡上孤独的放牧人,或是江心中突兀矗立的巨石。
我没有打扰她,也沉浸在刚才与童欣那通信号不佳的通话所带来的余韵里。
东达山垭口的风似乎还留在感官里,带着刺骨的凉和一种洗涤后的清明。
对讲机里,张野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面是怒江七十二拐,集中精神,跟紧。”
话音刚落,道路陡然变得险峻起来。
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怒江峡谷。
公路如同一条细瘦的带子,在近乎垂直的山体上硬生生切割出无数个连续的“之”字形弯道。
一层叠着一层,直至视野尽头,看得人头晕目眩。
何雅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抓紧了头顶的扶手,喃喃道:“我的天……这路……”
我全神贯注,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张野的车尾,不敢有丝毫分神。
每一次转向都小心翼翼,控制着车速,在狭窄的弯道上与对向偶尔驶来的车辆谨慎会车。
车轮仿佛就压在悬崖边缘,怒江在脚下奔腾咆哮,水声混着风声,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
这是一段对驾驶技术和心理素质的双重考验。
张野的车开得很稳,始终保持着安全且匀速的前行,给我们后面的车树立了标杆。
林茜坐在张野的副驾上,想必也是心惊胆战。
不知拐过了多少个弯,手臂因为持续紧张地操控方向盘而有些发酸,额头也渗出了细汗。
何雅更是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嘴唇。
终于,当最后一个险峻的弯道被甩在身后,道路变得相对平缓时,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张野简短的通报从对讲机传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何雅长长吁出一口气,松开了抓着扶手的手,掌心都是汗。
“这辈子不想再走第二遍了。”她心有余悸地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却有一种征服天险后的轻微成就感。
怒江七十二拐,就像进入藏区腹地的一道天然关卡,闯过去了,便意味着我们又向目标迈进了一步。
下午时分,我们抵达了邦达镇。
这是一个比芒县更小、更具藏地风情的镇子。
海拔依旧在四千米以上,但地势相对开阔。
远处是广袤的邦达草原,枯黄草色连接着天际,几座雪山点缀在草原尽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金光。
我们找了家旅馆住下。
安顿好后,我独自走到旅馆外的空地。
看着夕阳将草原和雪山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经历了东达山垭口的极致壮阔和怒江七十二拐的惊心动魄,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童欣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