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光透过雕花窗棂,轻洒在暖阁里。
纪明霞醒来,披上外衣,信步走到院中,打算如常晨练。
刚踏入庭院,便见几个小太监手捧几串冰糖葫芦,正小心翼翼地往院中雪人手中插放。
这童趣的一幕令她轻笑出声。她随手自雪人那取下一串,咬下半颗裹着糖衣的山楂。
天鹤见状疾步上前阻拦:“清晨空腹食这酸物,伤胃。用过早膳再吃。”
纪明霞从善如流,却仍将手中那半颗嚼完,才将余下的糖葫芦还回雪人手中。
她踱步活动手腕,眉间却笼着一丝落寞,低声向天鹤问道:“我这不是已大好了么?总觉得气力不及从前,身法也滞涩不少。”
天鹤温声劝慰:“你能安然活下来,已是万幸。身体需得慢慢温养,急不得。”
“我见你近日眉间总锁着愁绪,”纪明霞转眸看他,目光少见地锐利,“是不是我身子还有不妥?你莫瞒我。”
天鹤沉默片刻,声音更低:“也罢,本就想寻个时机告诉你。”
她引纪明霞回到内室,低语道:“我原想悄悄医治,可思前想后,若不告知于你,只怕耽误你日后筹谋。你此番元气大伤,恐难。。。恐难诞育子嗣。。。。。。”
纪明霞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小腹上那道刀痕,随即追问:“既是元气受损,那我一身武艺可还能恢复如初?若不能,将来如何统领三军?”
天鹤微讶:“你只忧心此事?这难有定论,可你身为元帅主将,总不能一直用那不要命的打法,你以一敌八还是以一敌十,是一样的。”
纪明霞神色平静下来:“也是。你尽力便好,我不惧这个,但你勿要声张。”
天鹤心下稍宽。
纪明霞独坐榻上,静默思量。
若此生当真与子嗣无缘,将来该如何?有朝一日荣登大宝,这万里江山又该托付于谁?此事要早做打算,但不是现在。
至于养育子女的乐趣,她其实不甚在意。
于她而言,孩童与猫狗也无甚分别。她的母后,从前待她与她如今养可人儿相差无几,平日交由宫人照料,兴致来时便抱到怀里逗弄一番。
苏嬷嬷此时进屋添炭,见纪明霞时,眼神飘忽。
纪明霞觉得时机已至,这人留到今日也该发挥些作用了,遂唤住她:“嬷嬷,陪我去佛堂诵经吧。”
苏嬷嬷左右张望,目光惊惶,却仍垂首跟上。
小佛堂幽寂,檀香缭绕不散。
纪明霞望着灵位,灵位其上无名无姓,只刻北虞孝贞皇后几字,她背着身,轻声问:“嬷嬷侍奉母后多年,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苏嬷嬷凝视牌位,扑通跪下,语带哽咽:“娘娘是极好极好的人,是老奴此生见过最鲜活的女子。”
纪明霞又问:“她待你如何?”
苏嬷嬷泪如雨下:“她从不视我为奴为婢。得遇这样的主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是啊。”纪明霞喃喃,目光仍凝在牌位上,“母后从前待你极好。记得幼时,她兴起在殿中调制胭脂水粉。制成后我闹着要试,她偏不肯,总是欢欢喜喜拉着你,让你先品评一番。”
苏嬷嬷对着灵位哭诉:“娘娘,您命不该绝啊!”
纪明霞转首,目光复杂:“命不该绝?那你又为何害她?”
苏嬷嬷浑身剧颤:“公主!老奴从未存心害娘娘啊!老奴只是,只是曾帮着他们诓骗过公主几回,娘娘之死,与奴婢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