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隐见钱七七说的眸光真挚,神情凝重,想到刑部对她那般拷问心中一丝愧疚。
“再见桃夭已是数年后,她依在平康坊的依梦阁门前召唤客人。”钱七七哽咽着:“她浓妆艳抹的,我已认不出。好在她记得我的模样。”
“那日因老鸨在,我们不过三言两语。后来寻着机会我便去看看她,可不想半年前她竟又从依梦阁失踪了。”她扬眉看向他:“所以,你可还问我是何居心?”
崔隐不语,眸中愧意渐深。
钱七七叹了声:“桃夭出事后,我试图去那依梦阁。可那里有龟奴把守,我根本进不去。便试着去旁处打探其他玉蕊花失踪少女案。”
方才还含着泪的钱七七骤然扬眉笑了笑:“今日不同往日,凭着阿娘那套首饰,我今日去何处都畅通无阻,倒是有些新发现。”
“你有何发现?”崔隐好奇看来。
“我今日借阿娘的首饰,扮作要采购的富商,又以查验她们铺中晾晒大黄成色为由去了一趟后院。发现那院中,那程娘子的小毛驴身上竟残留着迷药之味。”
“迷药?”崔隐看向钱七七,颇有疑虑:“药铺各种药材之味如此之浓,你当真可闻到?”
“我素来嗅觉灵敏些,虽已过两日,但尚有残留,我确定。”钱七七认真道:“当年我被那拐子迷晕过,后来便研究过迷药。京中常见迷药无外乎醉仙人和百时安。醉仙人带有甜味,毒性高,若用量过度恐会致命;百时安初闻无色无味,毒性低,须臾便可昏迷,但也很快便可清醒。但此法需白酒浸泡,因此会在次日泛酒酸气。”
崔隐骤然挺身,眸光之中皆是赞许:“甚好!我倒是小瞧你这泼皮了。你说说那程娘子驴车上所留为哪种?”
“百时安,那小驴身上残留着酒酸气。”钱七七蹙眉回忆:“我刻意看了院中晾晒药材,并无一味泛酒气。”
“如此倒是与我推断更为接近。”崔隐蹙眉:“看来程娘子当时确实未离开院中,只是被藏匿在送草药的某辆车中、或者库房之中。”
崔隐眸光一亮继续推测道:“杂耍队来时,看守库房的伙计有人证,他确实并未离开,一直忙到关铺门后与店中几个伙计同行离开。他没有作案时间,不代表不能替他人掩饰……”
“程娘子每月初五,二十来送货。定是早有人盯上,只等着那日她去送货。门口的杂耍队定也不是巧合……”崔隐继续推演。
他自顾自一通分析又问:“你可知此等迷药从何处购买?”
“此乃违禁之物,市面上自是无人敢买卖。不过你可去西市西南街口寻一家没有招牌的酒馆。若那酒馆狭小,馆内墙面斑驳,陈设破旧,进去也无酒保招呼便对了。不过你还得需亮出一铜牌,才会有人带你走进一道暗;穿过幽暗狭长的暗室,方到达一处庭院;穿过庭院,再进一处石门大厅便可到那采买之地。”
“你有铜牌?否则怎知晓这般详细。”
“我是偷的。就去过一次。”钱七七说着又咬牙切齿:“不过再也不想去了。只愿有朝一日有人能将那万恶之源炸毁,将那些恶人绳之以法。”
“天道有常,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崔隐眸光中闪过阴鸷的光影,那带着些许恨意的字从齿间一个一个挤出:“本官定然让你如愿。”
许久他收回思绪,递来一杯茶柔声道:“这茶如何煮的轻歌曼舞,改日给你煮来欣赏,今日你且解解渴。你方才所说对查案很是有用。”
他说着认真看向她:“桃夭的案子因时过境迁,又经手县衙,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你且放心,某定然不会放弃。而且程娘子的案子何尝不是桃夭旧案的新线索呢?”
他说着温润一笑,移步至紫檀螺钿大案桌一侧的连椅:“我今日命人将所有失踪女子画像整理到一处,你可要看看?”
“自然。”钱七七闻言起身,移步到大桌案对面的月牙杌子前静等。
他唤了句:“冬青,将阿莫方才送来的画像拿进来。”
冬青进门将画像逐一展平,整齐的摆放在大案之上。崔隐敲了敲自己坐的连椅,示意她过来一同看。
见惯他疏离不喜与她靠近的样子,她犹豫着起身,并坐在连椅一侧,反倒多了几份不自在的羞赧。
好在冬青很快将画像逐一铺好,她又忙起身细细看去。
“可有何发现?”崔隐亦俯身看来。
“这些女子好似都很瘦弱。”
“嗯,还有呢?你再看看。”
“作画的是同一个画师吗?”钱七七仰面看向崔隐。